上班族依舊擠滿電車,無論天氣多么糟糕,社畜風雨無阻,按時按點,總能在規(guī)定時間乘上趕往工作地的交通工具。
扶著電車把守,身體跟著電車前進的頻率晃動——她想起來,曾經想過買車。
至于為何淪落到擠電車,大概是嫌麻煩,說起來,當手握在方向盤上,整個人就一片空白。
眼前的路不是路,腳下的剎車不是剎車。
就算是坐車,也一般不會坐前排。
狹窄的車前窗,必須每時每刻緊盯著路上,稍有不慎就會引起連鎖反應。這種千篇一律的動作使她恐懼,進而束手束腳。
大雪里,唯有紅綠燈的信號依舊醒目。車流不息,人員不見少。路邊有穿著黃綠警示服的工人,拿著鐵鏟,往路中潑灑除冰劑。
這樣的雪天,大多人都穿得非常厚實。羽絨服,風衣,棉帽,覆式耳罩,密不透風,像個粽子。
為了不顯得突兀,她也規(guī)矩的系著圍巾,穿著一件蓬松的米色羽絨服。
在等候紅綠燈的檔口,前面斑馬線走來幾個青春靚麗的女孩。看樣子是在上大學的年紀,妝容精致,身材勻稱。
她們倒是穿著羽絨服,寬大的羽絨服覆蓋到臀部以下,腿上卻除了一層黑色絲襪,一雙圓頭皮鞋,完全是光溜溜的。
這樣的天氣完全不能對她們造成影響似的。周圍人倒是習以為常,趁著等綠燈的時機,偷偷打量她們衣下光潔的雙腿。
左右一望,還有不少她們一類的女孩,多是學生,看著年齡都不大。大雪和汽車尾跡掀起的涼風從她們裙下掠過,動作自然,談笑風生。
面對周圍人有意無意投來的目光,她們顯得很自如。
……
秀子難得沒有第一時間湊上來,趴在桌上打著瞌睡。
下課鈴將她吵醒。迷茫的眼神左右望了望,看見龍淮君,露出笑容:
“早啊,淮君。”
“早。看起來很累啊?”
秀子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有點臉紅的低下頭。
“今天有幾堂課?”龍淮君問。
“一節(jié)。”秀子回答。
“下午不妨一起去逛逛?”龍淮君提議。
“不是吧?”秀子滿臉驚訝,“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有點事想和你說。”
秀子看著龍淮君。
她點點頭,
“好吧。”
……
下午,簡單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龍淮君帶著秀子進入爵士酒吧。
店長村上親自倒來利口酒,酸酸甜甜,酒精度數幾乎沒有。倒了聲謝,秀子好奇地打理酒吧里的布局。
“居然用仙人掌當裝飾?”她驚奇地說。
“嗯,這是特色。”
“看樣子這個店有些年頭了,”秀子說。
酒吧里大多數客人并不像她們一樣年輕。很多人屬于中年,身材微微發(fā)福,舉止很古板。
這些人身在酒吧,卻很默契的沒有打擾其他人。不過如果是好幾人聚在一起的圈子,看上去還有些別樣的“懷念”感。
而對于她們兩個,其它顧客并沒有投來多少目光。禮貌地一笑,便不再關注這邊。
“這里真的是酒吧?”秀子低聲說,“這些人都上了年紀吧?恐怕喝不了多少酒就要吃救心丸了。”
“說起來,秀子不也是這樣?”
“哪里有這么夸張……”
秀子對龍淮君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
“這家店,開了三十年了。”龍淮君解釋道。
“哇!那可不一般!”
“三十年前,這些看起來古板的人還都是俊男靚女喔。如今是名副其實的回頭客。”
“三十年前,這里也是種的仙人掌嗎?”秀子問。
龍淮君點點頭。
“嗯,你看到的那些仙人掌,其實剛開始種在這兒的時候還只是幼苗。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修剪過很多次了。”
“真了不起,一個店能開這么久,還有這么多擁護者。一定有什么獨特之處吧?”秀子說。
“氣氛不一樣吧,”龍淮君說,“別的酒吧啊,居酒屋,可看不到這樣井然有序,溫馨的場景。”
秀子望著店里那些神情輕松的人,認同地點點頭。
“就像是咖啡廳一樣呢。”
“如果有什么煩心事,到這里坐坐就會好很多。”
秀子雙肘放在桌上,好奇的看著龍淮君:
“聽你這么說,好像很了解嘛?連三十年前的事也知道得這么清楚。”
龍淮君笑而不語。
……
喝下一點酒,身體暖和起來了。
酒吧里的燈光變得溫暖舒適,氣氛寧靜,卻又在不少客人的烘托下有種熱鬧的氣氛。
真川百秀子沉醉其中,和酒吧里的服務生陳交談起來。
過了一會,她從吧臺回來,順手帶上了酒吧的會員卡。
可以看到是普通卡片的樣式,但正面印了仙人掌,背后是一串數字編號。
秀子把卡慎重地放進肩包夾層。
“動作挺迅速的嘛。”龍淮君笑著調侃。
秀子一臉開心的表情,“我是真的有點愛上這里了。”
燈光的烘培下,酒吧里的時間流逝不易察覺。
等到秀子翻起手腕,看了看表,才大吃一驚地驚呼:
“哎呀,這么晚了!”
她抱歉地看向龍淮君,說:“家里還有一個不會做飯的人等著我,我要先回去了。”
龍淮君攔下自己的閨蜜,看著她的眼睛,說:“秀子,等等,我要和你說一些事。”
真川百秀子點點頭,回到桌椅上,看著面前顯得猶豫不決的龍淮君,好奇地問:
“到底是什么事啊?”
“說起來可能有點突兀。”
“盡管說就是。”
“秀子,你的丈夫,龍一鳴,你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什么樣的人?”秀子愣了一下,“干嘛問這個?”
“說說看吧,秀子,因為我要說的事情就是關于他的。我希望你足夠了解他。”
秀子疑惑地點點頭,接著思索道:
“他呢,是一個非常體貼、熱心的人。平時是有一點霸道啦,公司里的人也挺怕他。不過怎么說呢,人不可能是完美的。而且在我看來,這也不算作是缺點。
事業(yè)成功者,多多少少會有一點自己的脾氣嘛。我很能理解他的。
他從來都沒和我吵過架,什么事都很讓著我。我有時候會很不講理啊,會耍脾氣,可他很耐心,每次都能恰到好處的寬慰我。”
說到這,她似乎意識到這樣甜美的話語可能會對眼前的人造成一些傷害,于是停了一下,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龍淮君說:“那你很滿意和他的婚姻吧?”
“嗯。很滿意。其實吧,說是滿意還覺得不夠,簡直是謝天謝地,無比感激。
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雖然看上去很年輕,其實已經一百歲了。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過一百零一歲的生日。就這么想想,我都很驚訝,這一百年里,我究竟是怎樣過來的。
正好,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出現了。他是和我又差不多的經歷的。
我們互相吸引,呼吸愛慕。
沒有什么轟轟烈烈的故事,也沒有那些繁瑣的過程。我們只是相處了幾天時間,就已經確定了關系。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覺得很滿足了,可是有了他就覺得那樣的日子真的非常孤獨痛苦。如果現在再讓我回到那樣的日子里去,我會瘋掉的!”
她握住龍淮君的手,盯著龍淮君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這也是我希望淮君你能找個伴侶的原因,說真的,幸福這種東西,是會服從人的基因和潛意識的。
如果不能有足夠的社交活動,不能找到一個理解自己、關愛自己的人,那樣的日子即使能使人感到滿足,但同時也是空虛的,無助的。”
龍淮君點點頭,說:“秀子,我相信,你說的是對的。我對此也深有體會。不過我不一樣。”
“連我都可以做得到,淮君,有什么困難是你不能克服的呢?”
秀子問。
龍淮君搖搖頭,說:
“秀子,我很佩服你的勇氣。我也知道,以前的日子一定讓你受盡了委屈,也受夠了孤獨。可是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我不像你,只要開導自己,就能已一個樂觀的姿態(tài)重新面對生活。能放心大膽的去追求愛情,追求理想的生活。
但我理想中的生活,其實早就消失了。再也不會出現轉機。無論我怎么努力,無論誰怎樣愿意幫我,都不會理解我的。”
“我不明白,淮君,”秀子看著龍淮君的眼睛,表情充滿困惑,“你為什么會這么悲觀?如果一個人覺得生活沒有希望,那她可能是因為自己身體的缺陷、或者對生活的不自信,或者來源于別人的傷害。
可是淮君,你看你,又年輕,又美麗,善解人意,性格溫柔,為人低調,知識淵博——這樣的你,怎么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怎么會覺得自己理所應當的就該承受孤獨?
像你這樣完美的人,應該理所應當會被人捧在手心、被人尊敬啊?”
龍淮君固執(zhí)地搖搖頭,說:“秀子,一個人是否年輕,是否善良,僅僅看表面是完全不夠的。我這個人,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但是靈魂已經無可救藥。”
秀子張口想要反駁,龍淮君卻淡然地說:
“這個不重要,秀子。我的事,并不想你想象的那樣復雜,但也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痛苦。
讓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來。
秀子,你覺得龍一鳴真的愛你嗎?”
“我不能站在別人的角度說肯定之類的話,不過,我想他是愛我的。毋庸置疑。”秀子回答。
“你怎么能確定呢?”龍淮君不依不饒地追問。
秀子意外地看著她,思索著說:
“如果對一個人不是很上心的話,一定能很輕易的感覺出來吧?
同樣的,如果對一個人充滿情感,那也會非常明了的暴露出來。
淮君,如果你和人同居過就會明白。
日常的行動,對你是否在意,是否掛心,是否真心實意,這些東西很容易就能感覺得出來。”
龍淮君沉默了一會兒。
她斟酌著詞語,小心翼翼,試探著告訴秀子:“那你是否想過,他其實并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完美。”
“唔,這個我當然是知道的。人嘛,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的,就像是打呼嚕、容易流汗,很多毛病都會存在。我也不是懵懂的小姑娘,我可算得上是經驗老道的人了!”
秀子仰起頭,驕傲地說。
“秀子,你是否想過,龍一鳴可能不止有那些平常人都會有的問題?”
龍淮君進一步提醒道。
“……你說的是?”秀子沉默下來,似乎有所意識,靜靜地看著龍淮君,等待她的下文。
“前天晚上,我在綠谷碰到了一起案件……”
她一字一句,緩緩將事實說出。
秀子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她低著頭,一邊聽著,一邊卻又顯得心不在焉。
“秀子,你怎么想?”說完,龍淮君緊張地看著自己的閨蜜,手心里居然捏出了汗水。
秀子抬起頭,先靜靜地打量她,隨后,緩緩展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你說的,我知道啊……”
“你知道?”龍淮君驚訝的看著她。
“嗯,我知道,”秀子點點頭,捧著玻璃杯,低沉的說,“我好歹也一百多歲了。雖然只談過兩次戀愛,但我可一點都不傻。”
接下來她的話,讓龍淮君沉默不已:
“我們第一次去了那家咖啡廳之后,我跟這一鳴去了他的公司。雖然我很意外,他有那樣的成就。但因為曾經親手創(chuàng)立過真川集團的緣故,我卻感受到了一些不尋常。”
“淮君,真川集團之所以會有那么大的規(guī)模,是因為我們涉獵得多,地產,商業(yè)街的開放、電影院這些,都是非常賺錢的項目。
真川集團有那么大的影響力,還因為我們投資了學校,科研。
而僅僅靠科研,而沒有自己的產品,是絕對吃力不討好的。
可龍鳴科技卻只靠著科技投資過得得風生水起。”
說到此,秀子流露出一點勉強的笑意。
“我后來知道,龍鳴科技其實是和政府掛勾,有裙帶交易。龍鳴科技有很多出格的研究,都有政府的協(xié)助。”
“至于一鳴的劣跡,我也知道。”
“這其實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用心去查找信息,就能發(fā)現。他以前交過很多女友,或者說,有些只是所謂一夜情。”她苦笑著說。
龍淮君疑惑不解,“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什么還有這樣子?”
“我已經一百歲了,淮君。我不想再將時間荒廢,也不想去過多糾結那些曾經的事情。知道了又能怎么辦呢?如果我一直揪著它不放,有什么好處?”
“可他是個殺人犯!”龍淮君憤怒的說。
“殺人犯?”秀子錯愕地看著龍淮君,說,“什么意思?”
龍淮君說:“他通過殺死女人,獲取能力。這不是龍鳴科技的一個所謂研究成果嗎?”
秀子疑惑不解地說:“淮君,你被騙了吧?”
“為什么這么說?”
“那個實驗確實有這樣的研究成果,我也知道,但是后來,他們又通過那個實驗,得到了另一個成果。”
“什么成果?”
秀子說:“能力的繼承和成長的確是需要通過基因的延續(xù)。可是后來實驗證明,所謂的殺死女人獲得能力只是誤入歧途。”
頓了頓,秀子繼續(xù)解釋:“其實,只要和處女發(fā)生關系,就可以獲得一點點對方的能力。至于說發(fā)生關系時要殺掉女孩才能獲得能力,這其實只是受當時那個參與實驗的強奸犯的誤導——
根本不需要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