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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紀冬九作勢對我揮了兩個空巴掌:“姜小瑤你這女人怎么這么能抬杠啊?那我后半句話你怎么不聽,我說我就喜歡你這個白菜蘿卜口味——”

我咬了下嘴唇,抬起頭道:“所以九爺也只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拿小瑤改善下罷了。”

什么愛不愛的?

我姜小瑤是吃飽了撐的還會相信這幫公子哥兒的鬼話?

我是嫌命長了,還敢去沾喬知夜的弟弟?

等他那天記憶恢復了,我是要蒸要煮,是不是先給自己請個和尚來超度,才是明智之舉?

紀冬九張了張嘴,我真怕他下一秒能被我氣出一口老血。

最后,他抓了把頭發,歪著嘴冷笑。

說:“行!姜小瑤你不是不信么?我可以尊重你,可以不強迫你。但我就一個條件,你丫別他媽再作死了行不?離我哥遠點!再特么給我玩飛蛾撲火,老子大耳刮子抽死你。”

我:“......”

我低下頭,雙手輕輕扶住自己的小腹。

“九爺,我是不會再招惹喬爺的。但這并不表示,我離開他,就可以轉而跟您在一起啊。”

我以為我拒絕得已經夠明確的了,沒想到紀冬九竟然撫掌大笑。

“姜小瑤,只要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說,只要不是他哥的菜,剩下的女人他還真沒有怕搞不定的。

我無奈地苦笑:“所以九爺是覺得,這世上就兩種女人。一種是喜歡喬爺的,另一種就是能被九爺您征服的?”

紀冬九聳了下肩膀,沒回答,但那個輕浮又自信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我搖頭,又說:“其實還有第三類女人,九爺想過沒?”

“女同?彎的?”

紀冬九挺胸:“彎的我也能給她掰直了。”

“您想哪去了?我是說,還有一類女人,會因為被喬爺認定,在九爺身邊會給您帶來麻煩和危險。于是——”

我伸直手掌,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紀冬九假裝吸寒氣,其實臉上的笑容還是寫滿胸有成竹的。

“這個你放心,只要我一天還沒有征服你。我哥是不會隨隨便便讓你在這個世上消失的哈!”

見我臉色已然煞白,紀冬九又加了一句:“你以為他殺人有癮啊?早在那件事情之前,我哥對生命的崇敬和尊重,簡直是英雄史詩級別的好么!不過很多事,怎么說呢?你不狠一點,別人就會弄你身邊最重要的人。等到你最重要的人一一離去,你卻無能為力的時候,人性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信不?”

我豈止是深信不疑,我更加好奇不已!

“九爺,其實我一直都挺奇怪的,喬爺以前到底經歷過什么?他——”

“你看!”

紀冬九沖我瞪眼拍桌子。

“我就跟你說,你姜小瑤的心里只要還有喬知夜一天,我就沒可能走進去!你不是答應我了,不打他主意了么!”

看著眼前這個傲嬌如小男生一樣的紀冬九,我是真心哭笑不得的。

于是我無奈解釋:“我沒有打喬爺的主意。我不奢望能回他身邊,但我也不想糊里糊涂死他手里啊。我問問他以前的事,也是希望自己以后不要說錯話。”

“你跟他又沒交集,為什么要顧忌他?”

紀冬九不依不饒,就像個打翻醋壇子的高中生。

我心說:你當我想跟他有交集?還不是因為你像個陰魂不散似的。你跟我有交集,我又怎么才能跟他沒交集?

當然,還有個挺重要的因素——我同母異父的妹妹蘇雅韻,她也摻雜其中。

不過,這話我自然是不會告訴紀冬九的。

很好,我給自己找了無數個借口。

無數個無法擺脫喬知夜的借口——

但我就是不想承認,我很想知道喬知夜的過去。

單純只是很有興趣,而已。

“這事說來話長了,”紀冬九單手按著那邊紅腫的臉頰,桃花眼往斜上方翻了翻,表示回憶,“我姑媽,也就是我哥的生母,是我外公外婆的長女。早年戰亂的時候,跟我們失散了。后來被喬家人當成養女。其實說是養女,就跟女傭也差不多。從小就照顧喬家大少爺的生活,你說那個時代,朝夕相處的少爺和丫鬟在一塊,能沒有點人性的原始沖動?”

紀冬九這人嘴上也沒個把門的,調侃起他的長輩,一點都沒個正經模樣。

估計這也就是喬知夜不在身邊,否則早就大耳刮子抽他了。

不過聽到這里,我也算是明白了點眉目。之前我就很奇怪,喬知夜既然是喬家的長子長孫,那為什么又沒有嫡子的地位?

在他回葉城之前,最受矚目的喬家繼承人,一直都是正室所出的二公子喬知行。

以至于很多人當初甚至都不知道喬知夜的存在,還以為喬知行就是喬家的長孫。

所以眼前擺著那么涇渭分明的利益紛爭,誰將是喬老爺子的繼承人,大家吃不吃瓜的都來湊個熱鬧。

更何況這喬家樹大葉茂,多少集團縱橫交織,多少利益方都在合計著自己手里這點湯夠不夠燙一壺的。有的已站位,有的尚依附,還有的在猶豫觀望。

我不是不能理解,喬知夜想要活下去,他眼前分明就只有這一個條不進則退的血路。

所以,他的婚姻非常重要。

無論是蘇雅韻,還是別的誰,都必須要能在一定程度上與他強強聯合。

“那,喬知夜的媽媽,也就是九爺您的姑媽,她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我沉浸了幾秒,開口又問。

“不知道。”

紀冬九搖頭。

“我姑媽走那年,我哥才八歲。我都還不到三歲呢,我知道啥啊?”

“所以你的家人也沒提過?喬爺他,也沒提過?”

我都這么問了,紀冬九依然茫然搖頭。我覺得,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

而一件從來不會再被人輕易提起來的事,多半就是一個家族的禁忌。

我想。

“哎,你總問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干什么?喬知夜以前就算是學雷鋒標兵,那也不是你姜小瑤認識的喬知夜了。”

紀冬九不滿地看了我一眼,繼續說:“而且,你沒發現他現在失憶了以后,變得比以前更加冷血城府,走哪都有種十步殺一人的氣場?”

我也有同感。

但對于一個已經徹底被他從記憶里拋棄的對象來說,我的同感并不重要。

我告訴紀冬九,我想問問喬知夜以前的事,也并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只是我剛失去了孩子,我......想替孩子問問爸爸以前的事,也不過分吧?”

我沒打算瞞紀冬九,我也沒可能瞞得過他。

事實上,喬知夜身邊的每一個重要的或不重要的人,對我姜小瑤都不陌生好么?

我懷孕了,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會猜得到——

“沒說不能問,只是問了也白問。”

紀冬九收斂了毫無正形的頑劣表情,狹長的桃花眼瞇了瞇,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掃過。

然后說:“你那個,確定是我哥的孩子對吧?咱倆,那個,都是我口嗨,沒有哪次突然喝多了斷片,真發生了啥我都不知道把?”

我無力吐槽,我想紀冬九大概就是最好的詮釋——什么叫長得帥的人怎么帥怎么有理,壓根不用考慮怎么跟人相處?

反正就沖這這張臉,他也不至于被打死。

“九爺,能別告訴喬爺么?”

我嘆了口氣,弱弱地抬起眼睛,祈求著說。

“你當我傻啊!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徹底不要你了,翻了多少干垃圾濕垃圾才把你弄到手?我吃飽了撐的告訴他?”

我揉了下額角,我說:“九爺,您只要答應小瑤就行了,不用說那么多其他的。”

紀冬九白我一眼:“怎么?說你是垃圾,你還不樂意啊?那你有種別干這種垃圾女人才干的蠢事兒啊!”

紀冬九罵我罵得high,他說你知不知道上一個想要偷偷懷孕,奉子要挾喬知夜的蠢女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場了?

紀冬九故作夸張地打了個寒戰,動作幅度很大,差點把我的沙發都掀翻。

接著,他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起喬知夜那些加滿夸張效果的光榮事跡。

我自動選擇了屏蔽,然后沉默幾秒,說:“九爺誤會了,我…..其實,本沒打算要這個孩子。”

我最擅長說謊了,只是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樣云淡風輕的謊言從我口中說出,會那么心酸。

“真的?”

“嗯。”

我說,不信你問醫生,今天之前我就已經流了。

只是跟那位蘇小姐沖突大了,失血止不住了。

“行!你還真別以為我不會去跟醫生證實!”

紀冬九威脅我,威脅完,又給了個甜棗。

他拽了下我的手,說:“其實,你要真留著......我也不在乎。我姑姑死的早,我哥八歲起就跟我們在一塊了。我爹拿他當兒子養,我給他兒子當爹也成。都是一家人嘛。”

我:“......”

紀冬九這思路跟尿路似的,全方位碾壓我的抑郁。

我感覺得出來,他在使出渾身解數逗我笑。

挺對不住他的,我著實笑不出來。

后來,紀冬九重新把我抱回了床上,然后告別。

我再次對他道謝,他只瞇著眼說,你肯跟我不?

我搖頭。

他狠狠瞪我一眼:“那你謝個屁啊!碧池!”

紀冬九走了,我看到他好像去醫生辦公室了。這孫子,還挺鉆牛角尖的?真去查我怎么流產的?

夜深人靜,我獨自起身去上廁所。

隔壁房間也住著一個剛流產的姑娘,我看到她出來上廁所的時候,就跟太后圣駕一樣。前面有老公扶著,后面有親媽跟著。

最令人羨慕嫉妒恨的,是她已經有了一個五六歲的大寶。

長得虎頭虎腦,煞是可愛。

聽護士們議論,說這個姑娘二胎想生個女兒的,沒想到孕初期妊娠反應實在太嚴重。家里人太心疼她,最后一致決定還是放棄妊娠吧。

這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么,今生才會被如此團寵著?

我也是個正常人,我也有難以控制的情緒,在這個孤獨又恐懼的夜里,無聲無息地膨脹。

我本也該有最疼我的家人,最愛我的男人。

我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小月子里,甚至來不及告訴孩子的父親——

我以前,連小名都偷偷想好了。

我坐在馬桶上,天暈地旋的。

術后出很多血,我本來就貧血,這下子更加虛脫了。

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甚至,甚至想過——

如果我就這樣倒下去,不管什么緣由的并發癥,死了。

那么,對我來說,這會不會反而是一種輕松的解脫?

哥,我該怎么辦?

我捂著臉,壓抑著哭泣。

我原以為自己已經在復仇的規劃道路上,無堅不摧了。

可這個孩子的意外到來,然后又意外失去,真的讓我......讓我做不到!

我不可能像宮斗劇里的甄嬛那樣,利用自己已經留不住的孩子,還能鋪就一條更好的路?

我不是甄嬛,我也做不到去利用這個已經沒有超度的小生命,去謀更深的局。

我不能承認這是喬知夜的孩子,更不能去誣陷這是我的目標人物‘房云凱’的孩子。

如今,紀冬九陰差陽錯地認下了,我甚至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去反駁,去澄清。

可默認的結果,就像給自己硬生生喂了一顆蒼蠅。

我心里難受得要爆炸了,卻沒有人可以傾訴。連一個扶我出來上廁所的人都沒有!

我開始懷疑,我究竟有沒有能力,把這條復仇的路走得完美順暢?

呵,如果我哥能回答。

他一定會告訴我,小瑤,并沒有任何一條復仇的路是完美的。

我從洗手間里出來,捂著小腹的鈍痛,一步步,扶著墻往病房走去。

走兩步就要停下來喘息休息一陣,后來撞了人。

大概是真的因為太虛弱了,分明我是撞的對方,卻足足被對方彈出一米多遠。

就在我以為我會摔倒的時候,男人那只大手突然伸過來,扶住了我。

我以為喬知夜走了。

沒想到他一直都在。

還好,我應該沒有表現出什么令他懷疑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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