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后退了退,身體貼住了墻。
我的血液很冷,心跳卻漸漸趨于平靜。
大概是因為這會兒喬知夜的身上是沒有殺氣的。
與其說他想除掉我,不如說等他在我身上解決了好奇心之后,再除掉也不遲。
我私以為,他縱然不記得我了,但多少還是會覺得我很不一樣。
睡都睡了百來次,腦子缺了片段,身體總還是很誠實吧?
我就不相信了,皮帶一撕,他還能找不著熟悉的道兒?
于是我微微調整了下心態,故作無所謂地勾起唇。
“喬爺說笑了。如果僅僅因為我不接受九爺,就要被您質難,這話傳出去,九爺多沒面子?”
說完這話,我見喬知夜遲遲沒動。
我這才小心翼翼移開了身子,將鑰匙轉動了門鎖。門開了,我轉身看向喬知夜。
我說:“喬爺,您要進來看看么?”
麻痹的我倒是多什么嘴啊?
喬知夜真的就走了進來,而我根本就不敢確認,這屋子里沒有一絲露馬腳的痕跡。
我說這是喬知夜給朱蒂的,可我連朱蒂兩個字到底怎么寫我都不知道!
喬知夜走到客廳里,就像一個回到犯罪現場的睿智殺手。
他高大的身子立在正中央,居高俯視一切的氣場,就像在復盤江山指點。
有那么一瞬間,我心如刀絞。
原來,被一個相處了那么久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忘記,多少還是有點心痛的。
他還記得該怎么疼愛弟弟,還記得該怎么處理不懂事的女人,還記得殺伐果決的商場潛規則。
為什么,卻獨獨忘記了我呢?
喬知夜站在廳里,我獨自上樓去了。
偷偷把幾盒鎮定劑塞入提包,我象征性地又拿了點衣物和生活用品。
從現在開始,這是朱蒂的房子,我是朱蒂的朋友。
等我再下樓的時候,我發現喬知夜坐在了沙發上。
手里拿著一本財經雜志,全英文的。
是我的。
我一直放在茶幾下面那一層,上一次他在我這兒洗完澡,隨手翻的也是這一本。
我的心咚咚直跳,倒不是因為害怕要怎么跟他解釋這本雜志的來歷。
畢竟,這里又不是‘我家’。
但正是因為這里已經不是‘我家’了,那么,就在眼前那一摞雜志最上方的那封掛號信上,赫然寫著姜小瑤收的幾個字,要怎么解釋!
我想,喬知夜應該是隨手從下面拽出來了幾本,所以尚且沒有注意到這封掛號信。
這信是我之前從信箱里拿出來的,以為是什么廣告或者信用卡推銷之類的,我壓根就沒有拆開。
所以我簡直要恨死自己了,既然不需要這東西,我倒是撿回來干什么?直接扔垃圾桶不就完事了?
現在,它就像一枚定時炸彈一樣,靜靜地躺在喬知夜的手邊。
距離他的手,不過三厘米,距離他的目光也就三十厘米!
我該怎么辦!
萬一他下一秒就發現了這封信,我該怎么辦!
“對了!”
我靈機一動,走上前去。
“我把這些書也帶去吧,朱蒂一個人住院很無聊。”
說著,我從容不迫地彎腰過去,趁機就要抱走茶幾上的那幾本雜志。
連帶著那封寫了我名字的掛號信!
可就在這時,喬知夜的大手突然壓下來,不偏不倚的,正好壓在那封掛號信上。
但他的眼睛還是落在我身上,而不是信上。
“一個半身不遂的蠢女人。你給她看時經雜志,還是好幾個月前的?”
喬知夜看著我,眼底滿滿的懷疑。
我用余光瞄在茶幾上。
喬知夜的手,修長而遒勁有力,五指岔開著,指甲很干凈,但指關節處早已落下各種無法用日常來解釋的老繭,那是長年用槍的痕跡。
此時,就是這樣一只手,高如明鏡,懸空在我心尖了一把刀刃。
只要他低一下頭。
只要他的目光從指縫間露出一小道注意力,等待我的,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我已經不敢想象了。
可偏偏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
我已經快要窒息了好么!
天要亡我是不是?這種時候,居然還有人上門來找我??不管是物業快遞還是鄰居,只要開口熟悉地叫我一句姜小姐,露出一個熟稔的表情,那我可就真的完了!
“你不去開門?”
就在我怔愣原地遲遲不敢有所動作的時候,喬知夜轉過臉,看著我。
我不敢再發呆,趕緊跑上去開門。
外面站著的男人是陳硯。
一身灰色商務裝,領帶永遠是冷靜且理智的暗紋款式,輕巧斯文的無框眼鏡,還有那始終不為人知的城府與老練。
“阿夜,東西帶來了。”
陳硯看了我一眼,卻并沒有半點表達認識的微表情。
他從我身邊擦過,只是對我點了一個相對紳士些的招呼。
然后,他將一疊牛皮紙袋扔在喬知夜面前的茶幾上,正好蓋住了我的掛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