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回過神。眼前的喬知夜已經穿戴整齊。
一秒恢復了無雙的矜貴,與楚楚岸然。
我撐起身,跪癱在沙發里。
單手抓在真皮的扶手上,我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的顫抖,是來源于裸身的寒冷,還是心底的空落。
良久,我才低下頭,撿起衣裙穿上。
可能我的反應有點慢,喬知夜的聲音多了幾分煩躁。
“明天我叫阿斌過來,這套房子過給你。另外還要多少,你填個數。”
喬知夜撕支票的聲音很好聽。也只有真正財大氣粗并舍得打發女人的男人,才能撕出那么果決流利的力度。
我抿了抿唇,看著臺子上的支票,忽然就笑出了聲。
“呵呵,我當什么事呢?喬爺您要結婚了,我都還沒說句恭喜呢。其實吧,您若要我走,只消吱一聲就行了。我姜小瑤雖然沒什么優點,但這點自知之明總還是有的。”
說著,我極力擺出自認為最真誠的眼神,像一朵傾世大白蓮。
但是顯然,喬知夜并沒有被我的‘真心’打動。
他的眼神冷漠的像沒有我的存在,我本來以為我至少在這位爺眼里,是顆蒜。事實上,我卻比塵埃還要微不足道。
獨角戲演的有點長,我的狼狽與他的衣冠楚楚更加相形見絀。
胃里適時一陣難過的痙攣,讓我疼得有點心慌。
想躲,也想冷靜。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提步往洗手間走。
“站住。”
喬知夜大掌一擺,捏住了我的手腕。
“姜小瑤,別給我裝出這幅欲擒故縱的嘴臉,沒用。”
他抓著我,力度一點點加大。
我痛得幾乎無法呼吸,耳朵里傳來的聲音卻是愈發絕情與清晰。
“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的多了。表面無欲無求,其實野心比誰都大。”
喬知夜瞇了瞇眼,咬牙說。
“所以喬爺擔心什么呢?喬爺的家底,那么厚。”
我挑了下眉,并不是有心要挑釁他的權威,我只是痛得忍不住了,所以無論他說什么,我都只想先認了。
“哼,終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姜小瑤,你該不會是在打喬太太這個位置的主意吧?”
喬知夜嗓音冷沉如冰,硬生生讓我打了一個寒顫。
我很想說,我不要你的錢,我只是饞你喬知夜的身子。
只是,我來不及張口,整個人就被他一個旋身,扔到了地上。
一陣天旋地轉,下巴就被喬知夜大掌鉗制住。
“被我說中了?所以不敢承認?”
下巴骨仿佛被他捏碎,只是這種疼痛遠不及胃里痛的十分之一。
喉嚨里腥咸作嘔的氣息蔓延上來,就像肚子被人生生用尖刀捅了進去,再從各種角度鉆了好幾個彎。
我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喬爺……我……我不行了……”
“不行?呵,誰不知道你姜小瑤的酒量?裝什么裝!”
喬知夜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手上的力度卻難得仁慈地松了幾分。
我得了間隙,想要沖進浴室,卻來不及了——
哇的一聲,我張口就吐在了喬知夜的浴袍上。
一片猩紅,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我以為是酒,沒想到是血。
“喬爺!對不——”
我慌了,不是因為見血才慌,而是因為我知道喬知夜的潔癖有多嚴重。
我曾陪他去過一次商宴,眼看過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兒跟他稱兄道弟,拍了喬知夜的肩膀一下。可下次再見到那家伙,竟是整個右手都被人斬了……
所以,我死定了是不是?
至少,在喬知夜的眼里,我不會比任何一個能跟他出席在同一應酬局上的人面子大。
呵,我姜小瑤倒不是怕死。早在那個人死去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但我還有要做的事情沒做完。這么就死了,我做鬼也不會安心。
我想要跟喬知夜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求他放過我。可張了張喉嚨,卻怎么也發不出一個字。
最后,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在失去意識前,眼前只有喬知夜那張冷漠盛怒的臉……
——
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睜開眼,四面白茫茫。
我沒死,而是被送到了醫院。
我仔細打量了全身,沒有缺胳膊少腿。只是腹部被纏了厚重的一圈紗布,灼灼疼痛。
難道喬知夜那個狗男人喪心病狂到挖了我的腎?
就在我驚魂不定時,護士推門進來。她告訴我,我是喝酒喝得胃穿孔了,導致上消化道急性大出血。
剛開完刀,還要禁水禁食。
我長舒了口氣,但一想到喬知夜那個變態的癖好,立馬急著問。
“會留疤么?”
護士白我一眼:“都什么時候了,還管留不留疤?你知不知道你吐了多少血,差點就連命都沒了。”
我只能在心里慘然苦笑。
喬知夜不喜歡我的身體上有傷痕。
以前我下廚討好他,被菜刀切了手。他發了很大的脾氣,嚴令禁止我再碰刀具,以至于這兩年來,我連蘋果都不會削了。
我想,我大概是習慣了對喬知夜惟命是從。等他不再喜歡我的時候,我就真的不太習慣了。
“醒了?”
一聲不冷不熱的問詢,自病房門口遞進來。
護士嫉妒又羨慕的眼光在喬知夜的身上掃了一瞬,便低著頭走出去了。
喬知夜就是這樣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光彩矚目的。
我深吸一口氣,把身子往前靠了靠。
“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造成我胃出血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男人,但要不是他突然大發慈悲,我也不可能活著見到今天的太陽。
適時的示弱,是我這兩年在喬知夜身邊學到的生存法則。
我以為,他或許還能看在我九死一生的份上,分出幾許憐惜留給我。
然而他卻說:“要死死遠點,別臟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