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福泉說這話的時候，低著頭，抹搭著眼皮，跟誰都不敢對視。
蘇皖一看公公那樣子，暗中嘆了口氣。
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版本卻不同。
公公家里，王翠花比他小幾歲，平時好吃懶做，成天不是嚷嚷著這疼，就是嚷嚷著那疼，可公公偏偏吃這一套，把個王翠花養的又肥又壯。
自己的娘勤勞能干，打小時候開始，蘇皖就沒見她娘睡過一個懶覺，成天不是地里就是家里，忙不完的家務活。
這老了老了，聽說外面工廠招工，趕緊去起早戴黑地工作，卻偏偏讓老公不滿意，兒子媳婦不滿意，連帶著她這個閨女也有些許怨言。
人呀，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呀，比如王翠花，不服不行呀。
果果爺爺說完話，所有人都暫時沉默，蘇皖趕緊接過了話茬。
“不了，今年我弟弟的孩子小，不能回家陪我爸媽過年，我爸今晚又不在家吃飯，我還是回去陪著我媽吃吧，不然她太冷清了。”
蘇皖說著，趕緊給果果穿上羽絨服，領著就要出門。
章環宇在這種場合，感覺自己還是閉嘴的好，所以他一直默不作聲。
見蘇皖給果果穿好了衣服，馬上就要隨著這娘倆一起逃離。
“蘇皖，你妹妹的事情，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也做做你妹妹的思想工作。”在蘇皖臨出門前，王翠花忽然伸著脖子，喊了一句。
蘇皖頭也沒回，趕緊溜出了家門。
等他們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不見，王小娟擔心地抬起一張圓嘟嘟的臉：“媽，我嫂子好像不愿意我去。”
王翠花也看出苗頭了，她肥胖的臉往下一沉，瞪起細長的瞇瞇眼，把在蘇皖面前碰的釘子，全還給了自己的老頭：“老頭子，你趕緊管管你的兒子，把他養這么大，這能掙錢了，卻把家里人都忘了。”
果果爺爺喏喏了一聲：“那店我聽說是果果他媽開的，環宇好像說了不算。”
“你兒子那么慫呀，連個媳婦都管不了？”王翠花不依不饒地嚷著，胸脯像震中的小山似的，起伏不定。
“他隨根兒。”果果爺爺忽然靈光一閃，幽默了一句。
隨根兒……還真是這樣！
王翠花一時被堵在那里，半天沒言語。
可是終究還是不甘心，緩了一會兒，才沒底氣地嘟囔了一句：“你找蘇皖說說也行呀。”
“忒，我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了，我還能管的了人家的閨女？”章福泉腦子忽然開竅了，總算能說出點兒自保的話來了。
“那……咱找親家說說？”王翠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呀，她怎么也不能看著蘇皖兩口子，大把的錢掙著，而自己的閨女連吃飯錢都混不上。
王小娟雖然讀書不行，下學比較早，可這么多年來，一分錢也沒交給家里，掙的那點工資，不是吃了就是穿了。
談對象又不順利，談一個吹一個。唉，可愁死她這個當娘的了。
“要去你去，咱們家娶蘇皖的時候，沒去人家門上提親，也沒給個彩禮，親家兩口子對我老大意見了，我可沒臉往上湊。”
說起這個，章福泉就帶著滿肚子的怨氣。
當初，雖然蘇皖的父母反對這門親事，可作為男方的家長，他怎么也該做出點兒姿態來，提著禮物去人家走一趟。
可是，當他把這個主意跟王翠花一說，就被王翠花罵了個狗血噴頭。
說什么：“你兒子都把他家的閨女睡了，還拿彩禮，那不是個傻子么？……等她肚子大了，看她還能生在她蘇家不成？”
等等這些難聽的話說出來，嚇得他再也不敢提這事了。
現在，讓他舔著老臉去求親家，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干！
“哼，我去就我去~”王翠花見求不動老頭子，悶哼哼了一句，滿臉烏云密布。
蘇皖帶著章環宇和果果，優哉游哉地走回娘家，娘一見他們來了，趕緊抓了一把巧克力糖塞進果果的小手里。
把個果果樂的小嘴咧開，甜甜地一連喊了好幾聲：“姥姥~”
晚上，都快十點了，天空繁星密布，寒風陣陣吹起，很多家已經熄燈睡覺了，偶爾傳來幾聲狗吠聲。
“媽，我爸爸怎么還不回來，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或者讓章環宇去找找他？”蘇皖哄著果果睡著之后，從東屋過來跟母親聊天。
“快算了吧，你弟弟不回家過年，他心里不痛快，你別往槍口上撞。”母親趕緊搖頭。
“……”蘇皖沉默著，陪著媽媽看著電視。
“你快去睡吧，明天早點兒回去幫著忙活，別讓你婆家挑了理去……我自己聽著點兒門就行。”
蘇皖剛要張嘴說要再陪媽媽說幾句話，就聽外面院門被撞的山響。
“你爸回來了。”母親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馬上找外衣要跑出去開門。
“媽，你在炕上坐著，我去給我爸開門。”蘇皖比母親快了一步，趕緊穿著拖鞋，跑到了院子里。
“你死了呀，這么久還不開門？”爸爸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喝了不少，他一邊捶著門，一邊罵罵咧咧地嘟囔著。
蘇皖的院門，是那種可以在里面拴住的，里面的人如果不開門，外面的人是怎么也打不開的。
“爸，你喝了多少酒？”蘇皖打開了門栓，爸爸的身子差點兒就滾了進來。
“小皖呀，你回來了？”爸爸一見蘇皖，馬上清醒了三分。
“嗯，以后不許罵我媽。”蘇皖看著爸爸滿身的酒氣，不高興地懟了他一句。
“嘿嘿，我哪兒罵她了？你胡說！”爸爸是醉死也不認那壺酒錢。
“我媽陪著你吃苦，給你生兒育女，還要挨你的罵，真是虧大了，你如果對她不好，我就把我媽接到我家去住，讓你自己在家罵天罵地，看誰理你！”蘇皖扶著爸爸，一邊嚇唬著他。
“……嘿嘿，閨女大了，長能耐了。”爸爸在蘇皖的面前，完全變了個人，任憑閨女的數落。
進屋來，爸爸看到蘇皖娘坐在炕上，張了張嘴，不知道想說點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