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下去救你的美人?”楊三公子也是是看客。
少年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楊宇桓,這是你算計好的吧!
楊三公子一臉吃驚,“喲,這你可誤會我了。我都讓你明日再出門了,是你非得敷著藥出來。還有,剛才那戲,你演得不是挺開心的嗎?”
“招蜂引蝶,以后少拿我來搭駕。”少年斗不過他,咬牙切齒地答,“走快點行不行,我還趕時間呢。”
楊宇桓瞟了已經趕在自己前面的人,還是悠悠閑閑地走得自在,口中還道:“急什么,還得去市集買點東西呢?”
“買什么?”
“繩子!
臨安東城門,一馬兩人一捆繩。
九丫出門前忘了看黃歷,她猜想今日那上邊指不定寫著:“忌:出行!
楊宇桓已上了馬,見她傻愣愣地杵著,不禁向她伸出手來,“怎么?想走著去嗎?”
九丫覺得自己是遭了楊宇桓的算計,她沒搭手過去,直接將臉轉向了牽馬前來的大志:“你府上就沒有馬車嗎?”
大志跟了楊宇桓多年,主子的氣度沒學到,但那賤笑卻覺得八九不離十,特別是見到上午還不肯就范的九丫如今已經敷了一臉的藥,這笑就更賤了些,“九姑娘,您就乖乖跟公子去吧,不然會吃更多虧的!
九丫對付不了楊宇桓,難道還對付不了這小廝,于是上前了一步。她本想嚇唬嚇唬他,大概是知道她的手段,大志連退了數步,這一退竟然撞在身后的一口大缸缸沿上,身子一個不穩便一頭栽進了缸中。先前還一肚子憋氣的九丫見到從缸中冒頭出來時頭上還頂著一章魚的小廝,九丫頓時笑了起來,隨即伸手搭上楊宇桓,縱身上了馬。
要去的地方,楊宇桓一直沒說,只是趕著馬到了城效。那路十分熟悉,當九丫琢磨著他帶著一捆繩兒會不會對己不利之時,馬上一條山道,眼前豁然開朗。此道一邊靠壁一邊臨崖,十分險峻。九丫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是夜里,而且當時正打瞌睡,并沒發現山道又窄又陡。是了,這里她來過,正是與楊宇桓看孔明燈那晚。
“楊宇桓,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我可沒空跟你回憶往事!本叛局共蛔。
楊宇桓不禁一笑,“如果要回憶往事,我會直接綁你回別院!
九丫沒討著好,便不再開口。馬沿著山道而上,終于在將近日落時到了山頂。夕陽低沉,自腳下拉出頎長的身影,與前次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致。只是唯一不變的是這山上的一切,石頭,除了石頭什么都沒有。
“這真有那草?”九丫問。
楊宇桓正從馬背上解下那捆繩子,“我就這么不值得你相信嗎?”
九丫癟嘴,“是的!
楊宇桓神傷,信步走來,站在她面前,“如果我今日讓你離開迦南坊以做交換,你會怎么辦?”
九丫一驚,對上他那雙眸子,他這樣正經模樣,反正讓她有些不適應,于是給了他一個極為無賴地答案:“那我就綁了你,屈打成招!
楊宇桓頓時笑了起來,轉身拿著繩子朝崖邊走去。其實他清楚,以她的性格一定難以取舍,所以他不會無恥地開出那樣的條件。嘆了口氣,他理開繩子,將其中一頭栓在了自己的腰間。
“你這是做什么?”剛剛回過神來的九丫見他這動作幾步便跑到他面前。
楊宇桓指了指山腳,“那草長在半壁上,不下去怎么摘得到!
九丫怔了怔,想了一瞬,問道:“真的?這么危險的事,你不是都會指使別人去做!
楊宇桓點了下頭,“不過我更不想拉著那勒手的繩子!
九丫微瞇雙眼,看了看立在山崖旁的那些大石道:“用得著手拉著嗎?直接栓石頭上……”
這話還沒說完,轉頭回來卻見剛才還站在崖上的楊宇桓已經不見了。九丫大驚,忙死死拉住繩子另一頭快速地將其綁在了石頭上,又用力拉了拉,確定不會松掉后才拂了拂額上的汗。探頭望向已挽起袍腳正攀在山壁上的楊宇桓,她沒命似地吼道:“楊宇桓,你想自殺嗎?我他媽不想欠你一條人命債!
楊宇桓的笑聲自腳下傳來,“要是我死了,你會不會有那么一點傷心?”
“那你死一百次給我看看!本叛緵]好氣地罵道,隨即坐在石頭邊等。
崖很深,千丈萬仞。
此山臨近楊府別院,楊宇桓幼時常來此處。發現這山壁上的草,也是一個偶然的經歷。雖說是偶然,且當時只有十歲,但卻記得極清楚。因為那一次,差點要了他的命。
當夜,他如往常一樣獨自上山,坐在崖邊吹閑風時,卻被草叢中竄出的一條毒蛇咬中腳踝。那蛇不大,通體翠綠,應是條竹葉青。這一口咬下來,他頓時全身軟麻,一個不慎掉下崖去。本以為會命喪此山,卻不料他運氣實在太好,竟被崖壁上伸出的一棵老松接住。
那草便長在老松根部的石縫里,紅得如血,葉端有籽亦是紅色。這草不止長得奇險,可更奇的是每株草邊都有一條紅蛇毒蛇伏守著。也不知道楊宇桓到底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差,正慶幸沒有摔個粉身碎骨的他這一落,正巧壓在了那盤在松樹上的紅蛇身上,于是又被咬了一口。這一日之內被兩條蛇咬了兩口的他,想必應該死在荒郊野外了吧,然而,睡了一夜之后,他竟然醒了。不僅醒了,連身上的毒也解了。不僅解了毒,他還百毒不侵了。
俗話說,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若以此理,楊宇桓一定不是好人。
已經游繩而下的楊宇桓想到當年的經歷,免不了一笑,看著這么些年已經大了許多的松樹,不禁道:“松老爺子,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吧!
抬眼望去,整個石壁全是那奇草。來前九丫給他報了個數,說是需要一百株。楊宇桓琢磨著,這壁上的應該夠一百株了吧。不過,還有個難題,這難題便是那些石頭縫里盤著的紅蛇。他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阿九啊阿九,這死一百次,你可滿意。”
說著,他已拔下兩把松針,接著腳下輕點,朝著石壁躍起,待縫中的蛇頭探出之際,幾根松針脫手而出正中蛇眼,隨即已摘得幾株奇草。
九丫似乎聽到了楊宇桓說話的聲音,什么“死一百次”,本托著腮養神的她立馬一個激靈坐正了身子。再傾耳,卻只剩下簌簌風聲。但就是此時,那一頭牽著楊宇桓的繩子卻動蕩起來。
“楊宇桓,你沒事吧,找到了嗎?”
她朝山下探頭,然而興許是他離得太遠,根本連人影兒也看不見,他的回答自然也沒等到。九丫有些慌,如剛才所說,她可不想欠下人命債。在崖邊走了幾個來回,最終她將目光聚集在了那繩子之上。只要那繩子還牽扯著,那便代表他還活著。
她幾乎忘了等了多久,直到日頭全隱入山林下,一片漆黑之中,繩子終于不晃了。
“楊宇桓!本叛窘辜钡貨_著山崖中大喊。
不知是不是聲音太過撕心裂肺,這次的叫聲竟然得到了回應,“阿……阿九,快……快拉我上去。有毒蛇……”
這應答聲,有氣無力。九丫全身微顫,但慶幸還能保持片刻的清醒。楊宇桓本比她重上了許多,但因為心里太急,她哪里也有時間計較什么方法,直接撲過去拉住繩子。
繩子一點點余了出來,終于在一刻鐘后,人被她拉了上來。就著剛才點的火把,只見楊宇桓死擰著眉,雙眼也闔著,一只手還緊緊抓住綁在腰間的繩子,而另一只手軟軟垂著。
一時間九丫竟然杵在了原地,倒是楊宇桓先開了口,用那只垂著的手指了指腰間的布袋道:“這里……應……應該有一百株。”
九丫聞言,鼻頭一酸。吸了口氣,她忙上前解下綁在他身上的繩子,而那袋子她已經管不了。“你怎么這么傻,我說一百株,你真的就摘一百株?傷在哪兒?得吸出毒液才行!
他靠在一塊大石上,無力地扯了扯嘴角,眼光落在自己的肩頭上,“肩!”
九丫哪兒顧得了俗禮,跪坐在他身邊三五下便扯開他的衣襟。傷口確在肩頭,圓圓的兩點,并沒有流多少血,但是卻深得能見到骨頭一般。她沒曾多想,湊過頭去對準傷口處。她吐了一口,又湊上去,來回五六次后,心才慢慢平靜下來。也是這時,她覺得哪兒不對了。哪兒不對呢?若是中了蛇毒肩頭應該會腫脹吧,可是他這肩平平坦坦還很有彈性。
意識到這一點,再加上自己對楊宇桓人品的了解,九丫頓時抬起眼來。楊宇桓的笑臉再次出現在她的眼中,而且另一只手還托著腮,用一種觀賞的眼光看著她的臉。
“阿九,沒想到你這么關心我!彼穆曇糇匀徊幌駝偛拍菢咏Y結巴巴。
“不,不是毒蛇嗎?你騙我?”九丫傻傻地問。
他拉起衣裳蓋住肩頭,“的確是毒蛇,我沒騙你。不過,那毒傷不了我。而且我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中毒的話,是你這樣認為而已。”
“楊宇桓,你……你就是耍我。”
九丫嘴角還殘留著他的血,他止不住伸手卻抹,但就是這一伸手,眼前的九丫卻“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楊宇桓嚇得忙收了手,頓時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別……別哭了,我道歉還不行嗎?”
這一勸,她卻哭得更厲害。九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因為自己的擔心白費了?還是因為剛才的緊張散去后留下了一肚子的委屈。她只知道,這都是楊宇桓害的。
楊宇桓看著她這模樣,十分后悔。若是其他女子,他大可以一逃了之,而面對阿九,他卻不能。他吸了口氣,索性湊過身去,將她的額頭放在自己的肩上。但正是這一放,卻不料對方一口咬在他肩頭。
楊宇桓慘叫一聲,隨后傳來九丫“呵呵”的笑聲,“楊宇桓,讓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