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往下落,沿著閻青臣的臉往下低落,下頜線優越,反倒是雨水在往下滴看起來都顯得極為高級。
看著那奮力把自己腦袋從窗口里掙出來的家伙,閻青臣忍不住笑,他知道她在干嘛,看她小鼻子就知道了,在聞味兒。
“聽王爺說鹿小姐也要一同前往楚州,路途遙遠,要保重。”閻青臣說道,因為下雨,他的聲調也拔高了許多。
“是啊,要去楚州。閻將軍,你怎么在城門口?”他們要出城,會在這兒正常。可是他怎么在這兒?
“因為我今日要回大營。”閻青臣說,他也是要離開青溪城。
一聽這話,鹿元元不免高興,很莫名的。想想,大概是因為她要離開城里,聞不到巧克力味兒,本就心底里幾分不爽。只覺得把巧克力留在這里,可能會便宜了旁人,雖說這世上除了她也沒人能聞出他身上的巧克力味兒。
他回大營,也就不用擔心有誰能占得了這便宜了。
當然了,如果他不是將軍就好了,她一定會花錢把他給買下來。
或者,這世上有儲存空氣的瓶子,將他的味兒裝進去,也好。
“哦,原來如此。那,閻將軍路上也多保重。還有,不然你披個蓑衣吧,被雨淋著,你會風寒的。”主要是他淋濕了之后有一種即將融化的味兒,她還莫名的很擔心,真擔心他融化了。
“快馬加鞭,很快便會抵達大營。若是有機會,鹿小姐可去走走。以前,聽說鹿判也經常過去的。”閻青臣說這句話時,聲音也低了許多。
鹿元元立即點頭,窗口太小,她點頭的動作也不大,但卻完全看得清楚她的殷切和迫不及待。
最后看了她一眼,閻青臣就轉身離開了,他身上的披風帶著雨水,隨著他的動作畫了個大圈,極其瀟灑。
鹿元元最后吸了口氣,看著閻青臣走遠,她就把腦袋縮回了窗子里。
臉上都是雨水,但她也是不甚在意,只是抬手擦了擦,然后就把口罩戴上了。
喬小胖看著她,那眼神兒,“開心了?”
“真好聞,我嗓子眼兒都甜絲絲的。”真的有一種把巧克力吃到嘴里的感覺。
喬小胖樂出聲,提筆,在自己的冊子上寫寫寫,剛剛的事兒可得記下來,以及鹿元元剛剛的話。
“所以說,這骨肉生香不只是女人,男人也得這樣,才能堪稱極品。”喬小胖幽幽道,有了閻青臣做標桿,對于男人美色的見識,又增長了許多。這往后啊,次于閻青臣的,那真真是入不了眼。
至于什么極品不極品的,鹿元元不參與,對于她來說,吸引的只是奶油巧克力味兒。
因為鼻子太靈敏,眼睛的功能就退化了,再加上,每每聞到巧克力的味兒,她心里就覺著自己和那個世界還是有牽連的,那一切并不是自己做夢。再來就是,她真的很想念那個世界的食物。
車馬前行,終于出了城門。
這青溪城外的路還是不錯的,最起碼,比城里那些巷子里的路好走的多。、
而且因為路好走了,車馬的速度也提了起來。
更多的雨水打在馬車上,驀一時覺著這馬車可能都要碎了。
喬小胖坐在對面,一腿翹著用來擱置自己的冊子,另一條腿蹬著對面的橫榻固定住自己,不停的寫寫寫。
鹿元元則靠著車壁,閉著眼睛,打算睡覺。
這算是頭一次出公差了,這么多年來一直在青溪城,從未走出來過。
楚州在青溪城西北方向,如若沿著官道,趕到楚州的話,其實用不上兩天。
都說這個時代的車馬慢,實際上跑起來,真不慢。
本來都暈暈乎乎要睡過去了,哪想這馬車一個晃動,鹿元元差點從橫榻上摔下來。
“我勒個去,開始飆車了。”反手扣住身后的車壁,她眼睛都跟著睜大了,馬車都能飆起來?絕了。
喬小胖在對面笑,速度這么快,但卻不耽誤他手上繼續寫。
“看這樣子,路上是不打算停了,一路趕到楚州去。很好,在路上浪費那么多時間,可不是老子風范。”喬小胖身子沉,速度這么快他也能保持巋然不動。
“所以,咱家阿羅真是有先見之明,給咱們帶了吃的。”微微彎身,撈過裝著點心的包袱。
“吃吧吃吧,你要是再餓暈了,可沒閻將軍給你啃。”喬小胖頭也不抬,自己說完這句話不忘記上。
鹿元元笑瞇瞇,“我都忘了上回有沒有咬到他的肉。若是真咬到了吧,我覺著挺抱歉的,若是沒咬到,又不禁覺著遺憾。”一直躍躍欲試的想嘗嘗的,但是,又明知那是人肉。
“嗯,你這心里話說的非常好。”喬小胖繼續記錄。
鹿元元瞄了他一眼,吃一口點心,“其實吧,你寫的這些,我認為是我的個人傳記。到時,你把書名改一下,《鹿元元生平史實》,《輝煌—鹿元元》,《下凡記》,怎么樣怎么樣?我想的書名不錯吧。”
“下凡?”喬小胖嗤笑一聲,把她剛剛這一串話仍舊一字不差的記下來。
撇嘴,她繼續吃,本來嘛,她認為自己這種別人無法理解的經歷,那就是下凡。
這一路,快馬加鞭,官道平坦,而且始終沒停。
顯而易見,采星司的人對此就是習慣,他們習慣了這種速度。
天色暗下來,本以為速度會慢一點兒,最起碼也沒個路燈啥的,馬兒都可能看不見。
不過,他們的馬兒好像都長了一雙夜視眼,根本沒耽擱它們狂奔。
昏昏然,鹿元元最后沒辦法,就轉到喬小胖那一邊,抱住他的一條胳膊,閉上眼睛,熬不住了。
喬小胖調整了一下,讓她靠的舒服些,自己手上依舊還不停。
他在畫此次前行的路線,別看馬車搖晃,可他手穩得很。
黑夜都在趕路,簡直拼命一樣。
不過,也的確是節省了很多時間,原本兩天的路程,在后半夜即將清晨時,到了楚州。
楚州可沒下雨,甚至于,清晨前最后這一段最黑最暗的時辰,夜空都是星辰閃爍的。
城門是關閉的,但是,迎接這個隊伍,在不該打開的時辰,城門開了。
隊伍順利的進城,因為太安靜了,車輪和馬蹄聲就顯得格外的大。
在城中快速前行,以前聽說過一些紈绔子弟會在長街上跑馬,今兒也算是體驗了個徹底,只是街上沒有百姓。
這合仝世子他家,就在這楚州最富裕的那一片。楚州很大,府邸也很大。忠齡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堂妹,當然了,中間也是堂了幾堂的,于血緣上來說,并不是特別近。
但,忠齡公主年幼時在帝都長大,出嫁亦是在帝都,總的來說,她和其他的皇親國戚不太一樣,因為和皇上算是走得近。
這其他遠在各城的皇親國戚在當地可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但若是想去帝都,那都得提前上報,得了允許才能去。
中齡公主就不用,就是因為她和當今皇上走得近。
順著寬闊的街道,抵達公主府,這個時辰,府邸門口燈火通明,而且大門打開,下人齊齊的候著。
“元元姐,到了,醒醒。”馬車停了,喬小胖就把冊子和炭筆都收了。然后,把掛在他手臂上睡得口水都要流出來的人推起來,還說馬車太快如何如何,這睡得被賣了都不知道。
坐起身,鹿元元睜開眼睛,說實話,太暈乎了。
不過,心里頭也明白,這是到地兒了。
喬小胖先往下走,所有的東西都背到了自己身上,同時空出一只手拽著鹿元元,從馬車里走出去。
楚州沒下雨,這個時辰有些微涼。
踏著馬凳走下來,雙腳站在地上,頭重腳輕,跟喝多了似得。
抱著喬小胖的手臂,她環視了一圈,看到的都是人,好多人。
本來還想著從未出過青溪城,來到這楚州得開開眼界,但這會兒已經沒什么激情了,太累了。
抬頭往上,睜開眼睛,沒想到看到的就是滿天星辰。這公主府的燈火這么明亮,卻根本掩不住星辰的光輝。
真好看啊,鹿元元還從來沒看過這么好看的夜空,星星太亮了。
即便是暈乎乎,跟喝醉了似得,可這星辰也徹徹底底入了眼。
長舒口氣,鹿元元抱著喬小胖的手臂,嘆道:“總算是知道醉后不知云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是什么意境了。”太漂亮了。
“好詩。”后頭,一茍延殘喘的聲音傳來,好像都要斷氣了似得,還不忘夸好詩。
鹿元元沒回頭,就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她抬起一只手在自己臉上扇了下,又他X的管不住嘴。
喬小胖嗤笑了一聲,低頭看那墜在他身邊的人,“你說你,平時讓你給老子整兩句酸詩,你扭捏的不張嘴。這會兒半死不活不忘來兩句,很難不讓老子懷疑,你是不是在故意勾搭人家。”
鹿元元斜睨了他一眼,想反駁,但沒勁兒,算了。
“走吧,可以進去了。”那邊,已經看到衛均的人要進去了,喬小胖動了動胳膊,叫她趕緊站直了。
深吸口氣,放開他手臂,站直身體,正好的,合仝世子也被扶過來了。
一看他,鹿元元立即覺著平衡了,他連自己走路都不成了。
她看合仝,正好合仝也轉過臉來看她,鹿元元立即收回視線,和喬小胖往前走,她真害怕他跟她說話。
穿過人群,往前面走,終于看到了衛均。
一看他,鹿元元在合仝世子那兒找到的平衡就不見了,因為他站在那兒,看起來可真是瀟灑。
走過去,和著這清晨夜里清冷的空氣,吸了一鼻子的大自然青草味兒,鹿元元無端的咽了口口水。
她過來了,站在那兒的人也掃了她一眼,“離了青溪城就病懨懨的。”
“主要是沒有巧克力給她聞。”鹿元元還沒說話呢,喬小胖就代為解釋,聽起來還非常有道理。
鹿元元本想否認,不過轉念一想,若是現在給她灌點兒巧克力的香甜,她肯定就精神了。
衛均又多看了她一眼,就不再搭理她了。
正好的,那大門口跪著的下人身后,有人迎出來了,衛均也舉步踏上了臺階。
從后面跟著,鹿元元一步一步走,倒是旁邊的喬小胖非常有興致,因為要見識見識其他的皇親國戚了,他倒是不信所有的衛家人都長得像衛均那樣。
上了臺階,那里頭迎著的人也到了大門口,被丫鬟扶著的,就是忠齡公主。
這個時辰,她老人家還能把自己捯飭的華貴滿身也是不容易,看她腦袋上的釵子,燈火下金光閃閃的。
“王爺。”別看她是公主,又是長輩的,哪想到了跟前,反倒是微微彎身,先給衛均問安。
衛均亦是低頭,“堂姑。”簡簡單單,又真的是頗顯正統皇室風范。
鹿元元站在臺階上就那么瞅著他,不得不說,這正統的和野生的,差別是真的大。
實際上,在普通人當中,忠齡公主也是相當有氣質的。可能長得不是太漂亮,但到底是從小接受過普通人接受不到的教育,風范十足。但,和衛均對比的話,還是稍遜一籌。
喬小胖是挨個的仔細觀察,那小眼睛掃來掃去相當不客氣。
倒是鹿元元站在那兒老老實實的,本就穿著素凈,她站在那兒當真恬靜無比。
那邊,忠齡公主請衛均進府,同時不忘去看自己兒子。一瞧他被扶著走路,臉上掩不住的心疼。
眾人隨著衛均往府里走,踏過這府邸的大門,鹿元元就不由吸了吸鼻子。
人太多,各種味兒混雜一處,再加上這清晨天亮時特有的夜露味兒,全部都往鼻子里鉆。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在這么多的氣味兒中分辨出一絲絲其他來,然后她眼睛就跟著睜大了。
步子加大,她往前快走了兩步,一溜煙兒的竄到了衛均身后。
“左側隔著四個人的女人,她身上樟木味兒最重,比那幾封信的味兒還重。”她伸手用兩指捏住衛均后腰腰帶的邊緣,一邊小聲急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