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密室里頭空間還真不小,順著那條長約十米的狹窄暗道往下走,下了臺階,就是密室。
手里托著油燈,到了這密室,看到的就是亂糟糟。
真是被翻得亂的不得了,都是一些書本之類的東西,還有一張桌子,可見之前這里的確是金仁顯的秘密基地。
閻青臣從鹿元元手里接過油燈,之后,點燃了放置在桌子上的蠟燭,這密室也亮了幾個度。
“這都是什么東西?”鹿元元撿起散落在地上被抓的皺巴巴的像擦過屁股似得紙張,上頭有字。
閻青臣也撿起幾張看了看,“看樣子,像是賬冊。”
“我這個不是,倒是像練字,寫的挺好看的。”話落,她把幾張紙拿到鼻子下聞了聞,紙墨的味兒,還有這密室里才有的潮濕霉味,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
“好看么?”閻青臣走到她身邊,往她手里的紙看了看,他不認為這字寫的有多好。
“比我寫得好。”這么說吧,比她寫得好的,都好。她的字,像小學生,雖不至于像雞爬,但一筆一劃,都是十分板正的,準確來說就是沒有特點。
她這么直白,閻青臣也不由笑了,“熟能生巧,字,唯一的秘訣就是多多練習。”除此之外,沒有捷徑。
鹿元元歪頭看了他一眼,“有那時間,我覺著待在你身邊聞味兒更有價值。聞一口少一口的,可不能浪費。”再說,她早就已經過了提筆練字的年紀了。
這話出自內心,她也說的極為坦白,也沒任何的‘顏色’可言。
不過,作為聽的人,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驀地,耳朵里聽到了外面書架滑上的聲音,閻青臣回頭往臺階那邊看了一眼,又看向站在身邊的人,她并沒有聽到,毫無所覺。
“等等啊,我要全部都聞一聞,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來。”彎身,撿起別的東西,挨個的聞。她也覺著自己此時跟警犬差不多,但好在是沒四肢著地,還是有點兒面子的。
閻青臣就站在那兒看著她,不急不緩。
轉了一大圈,聞了某些沾染灰塵的東西,嗆得她鼻子開始癢癢的。
“可聞到什么了?”看她站起身用兩指捏著鼻子,又閉著眼睛,不知怎么了。
“這里進來了不少人,但,他們身上也沒攜帶什么,所以也聞不出什么來。我所熟識的味道,這里也沒有,說明人也沒進來。就是不知,他們在找什么了。”由此可見科技發達有多重要,若在這里放一個攝像頭,一切不都解決了?還用得著她像警犬一樣四處的聞聞聞。
“待得抓住了城中的萬輔人,也就會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來往了。不會再等多久,很快就會將他們全部逮住。”閻青臣的話無不是在安撫她,因為她看起來因為著急而顯得有點兒焦躁似得。
走過來,鹿元元吸了吸鼻子,“那些我都不關心了,你在這兒,濃濃的巧克力味兒,我的腦子都轉的不太正常了。”大概是因為這里空間較小,又沒有風,所以巧克力的味兒就變得特別濃,讓她生出一種自己旁邊有一座巧克力塔的錯覺。
她發自內心,什么感覺就說什么,但聽得人,總歸是不能無動于衷。
燈火中,閻青臣的耳朵也不知何時變紅了,他笑了笑,又抬起手背放到鼻子下,自己聞了聞。
“聞不到?”看他那動作,鹿元元也覺著好笑。凡人的鼻子啊,怎么可能會像她一樣。
閻青臣搖頭,“這么多年來,從未聽說過我的身上會有什么香味兒。”不止沒聽別人說過,甚至自己也不曾聞到過。
“不止香,是香甜,甜的。”給予正確的解釋,是奶油巧克力的獨有的香甜,只用一個香字,并不能完美概括。
閻青臣低頭笑,他是想不出自己是香甜的,這種形容,超出他可以想象的限度。
“走吧,咱們先出去。這空間狹小,氧氣都不夠蠟燭用的了。”短短時間內,桌子上的油燈和蠟燭好像都沒有那么亮了。
吹滅了蠟燭,拿起進來時托著的油燈,然后朝著臺階走。
閻青臣跟在她身后,不緊不慢,因為光線問題,鹿元元看不清楚,她進來時和回去都是一樣的速度。
一只手托著油燈,一只手摸著旁邊的墻壁,視線也都在腳下。
踏著臺階走上去,估摸著是沒有兩三階就出去了,抬頭往前看,本以為會看到書房。即便書房里不點燈,天色暗下來了,也會比這里亮。哪想這一抬頭,看到的還是黑乎乎,再那么仔細一瞧,出路被堵,這是密室門關上了?
“誒,門關上了?閻將軍,你來看看。”這門怎么關上了?怪不得覺著氧氣變少,唯一一個空氣流動的地兒被封住了。
“是啊,這門關上了。”閻青臣的聲音從后傳來,很意外的樣子。
“阿羅在外面啊,怎么會把門關上?”一手推著那木制的門,分明是書架的背面,可是這么上手一摸,觸感跟石頭沒啥區別。
推了兩下,根本就是紋絲不動,她又握拳改敲,發出沉悶的聲響。
“阿羅,開門。”喊一嗓子,但她這聲音只是被暗道和密室給吞了,好像根本沒傳出去。
沒聽到任何回應,鹿元元又用力的敲了兩下,隨后轉頭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閻青臣。
“不然,閻將軍試試?”他的力氣肯定不是她能比的,說不定一下就推開了。
閻青臣抬手,想越過她去推門,鹿元元又想把身體轉過去給他讓路,狹窄的一片地方,兩個人就有些卡住了似得,不知該怎么調整好了。
挪動了兩下,鹿元元就笑了,一手還托著油燈呢,擔心灑出來一直托的高高的。
“我站在這兒,不會礙事了。”使勁兒的貼在角落處,將大部分空間讓給了閻青臣,手里那一點兒光亮照著她的臉,她說他香甜,實際上,她這個樣子要更香甜。
閻青臣笑了下,之后抬手落在了門上,根據這書架滑動的方向,往另一側推,感覺有一絲滑動,但是又不動了。
“這個機括做的不太行,如若主人進來做秘密的事,不想被人看到,這門就得關上啊。可是,一旦關上了,人就出不去了,可要了人命了。”只能在外面打開,不能在里面打開這種設計就不太合理。
“應該是可以打開的,只不過被破壞了。”閻青臣的手抬到高處,這門的上頭是有控制機括的插銷的,只是,被扳掉了。
鹿元元抬眼往上看,也發現了,看來就是之前闖進來的人搞的破壞。別說,做事還是很絕的,不止闖進了人家的秘密基地,連機括都破壞了。
不過,既然給破壞了,這門又是如何關上的?
總是不能它自動關上的,阿羅還在外面呢,她會阻止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這門就是阿羅關的。
想到喬小胖臨走時給她的那一個眼神,鹿元元恍然大悟,好嘛,阿羅也開始跟著一起鬧騰了。
轉眼看向閻青臣,火光中的側臉是挺好看的,不過,奶油巧克力的味兒更吸引人。
“那怎么辦?”鹿元元問他,一邊吸鼻子,她被奶油巧克力的味道環繞,腦子都開始有點兒暈乎乎的了。當然了,也可能是餓的,只是巧克力味兒太濃了,她也忘了餓這回事兒了。
閻青臣轉過頭來看她,稍稍停頓了下,他說,“不如,咱們等一會兒?最遲,也就是小胖姑娘買了糖餅回來,他們就會發現你不在,會來找的。”
“說的也是,不會不來找我的。哎呀,我坐一會兒。”腦子暈乎乎的,鹿元元直接順著墻角往下滑,最后坐在了地上。把手里的油燈放在一角,不過火苗不怎么大了。
地方本就狹窄,她坐下了,閻青臣也給她讓地方,走到臨近的下一個臺階,學著她一樣坐下了。
兩個人靠著墻,只有那么一點點的光亮,倒像是關禁閉似得。
“鹿小姐,你和王爺有婚約,不知,婚期定在何時?”靜默了一會兒,閻青臣問道。
旁邊,鹿元元靠著墻,朝著他那側歪著頭。聽到他說話,她微微垂下的眼睛睜開,然后搖頭,“什么婚期不婚期的,這事兒本來也是亂扯。這回呢,我給他賣命,他會借機找空子毀了這婚約的。反正他爹是皇帝,圣旨又是他爹下的,他去解決,肯定萬無一失。”
“王爺也對這婚約有……”閻青臣看她,問了一半又說不下去了。
“你是說,他是不是也不想和我結婚?擺明的嘛,他又沒那功能和心思,結什么婚?有身份有地位,單身不好嗎?”而且,身邊還有愛慕他的姑娘在環繞著,和一個不熟的人結婚干嘛。
閻青臣點了點頭,“所以,你要為王爺賣命多久?”
“幾年吧。當然了,像我這樣身體不好,隨時發病的,搞不好什么時候就病退了。”說著說著,她也覺著這主意好,病退,安在她身上正合適啊。
“不會的,看鹿小姐現在這么健康,以后身體也不會出什么問題的。”看她往自己這邊靠,小鼻子動啊動的,閻青臣伸直了一條腿,若有似無的放松了下來。
“健康嗎?還好吧,反正這身子骨不禁折騰。看,我開始冒汗了。”覺著熱,她伸手在腦門兒上摸了一把,果然,有汗。
閻青臣歪頭看她,也看到了她腦門兒上沁出的汗珠,“鹿小姐,你怎么樣,有覺著哪里不舒服嗎?”
“不舒服?那倒是沒有,就是有點兒……你身上的巧克力味兒變得好濃啊。”邊說,她就覺著閻青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后,他的肩膀就貼在了她臉上。
我的媽,這就是一塊巧克力,咽了下口水,她略費勁兒的吸了一大口氣,然后就張嘴,咬了上去。
滑上的密室門緩緩的開啟,燈火的光也隨著灑了進來,外面,七八個人站在那兒,原本還有人說話,但也在門打開的瞬間,消了音,閉了嘴。
喬小胖單手托著油紙包著的糖餅,小小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喔~~~”邪惡的想法變成了真實的畫面,他相當欣慰。
阿羅倒是有點兒糾結,雖是開始是奔著這個畫面來的,可真看到了,一下子又這般公之于眾的叫這么多人都瞧見了,還真不太順心。
“這是……”剛剛趕來的鐘秦少見的把披風的兜帽都拿了下來,之后就笑了。
“正值少年,也理解。”胖孫探頭看熱鬧,一邊笑著說。作為過來人,他完全理解閻青臣,就是覺著這孩子眼光有點兒問題,可能也是久在邊關,見女人見的少了。
“王爺,阿羅姑娘,鹿小姐大概是因為呼吸不暢,有些發暈。”閻青臣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衛均還有最近前的阿羅,解釋完畢,便翻身而起,順勢把鹿元元給抱起來了。
果然,這家伙眼睛半閉著,滿腦門都是汗。隨著被閻青臣抱起來,牙齒算是離開了他頸下,但弄得人家衣領上都是口水。
“暈了?”一聽暈了,阿羅和喬小胖都急了。把糖餅往小林手里一放,便和阿羅迎了過去。
從閻青臣懷里把鹿元元接過來,果然,這家伙不止滿頭汗,嘴巴四周也都是濕濕的。仔細一看,哦,是口水。
“元元?”阿羅抓住她垂下來的手,用力的掐住她虎口的位置,喬小胖則往外面走,到人更少空氣更多的地方去。
從人群里穿過,之后徑直的出了書房,外面宅子里都掌了燈,空氣也微微涼爽,被托抱著的人發出了小小的兩聲咳嗽。
“清醒了?說說說,你是犯病了還是怎么了?還記不記得剛剛自己做什么了?不,是和閻將軍做什么了?”喬小胖問她,一邊朝著那邊廊下走,打算把她放到那兒去。
阿羅緊緊地掐著她虎口,一邊不斷的看她的臉,“別問了,先讓她緩過來再說。”
到了廊下,喬小胖把她放在圍欄上坐下,自己坐在她身后的位置,讓她靠著自己。
一手在她臉前扇了扇,“怎么樣,還覺著暈么?”
那個靠著他的人軟塌塌,眼睫倒是一直在動,但怎么就睜不開似得。
“元元怎么樣了?”鐘秦也跟了過來,關切道。
喬小胖掃了她一眼,“多謝關心,大概是閻將軍太過風華,男子氣概太盛,我家元元被震迷糊了,一會兒就好了。”陰陽怪氣,他還不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
阿羅掐著鹿元元的手站在喬小胖身邊,聽他說完,她暗暗的踢了他一腳,說的都是些什么?
喬小胖哼了一聲,繼續給鹿元元扇風,看她這滿腦門子的汗,跟被水泡了似得,身上都潮乎乎的。
“元元,有沒有好些?”看鹿元元的眼睛動的厲害,阿羅彎身小聲問道。
“水。”通身無力,鹿元元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兒,餓的低血糖了。以為聞著奶油巧克力的味兒,血糖就上來了,其實都是錯覺。
“等著。”阿羅聽到了,轉身就去找水。這邊喬小胖把她的手抓住,用力的搖晃了那么兩下,這手跟沒了骨頭似得。
“你是怎么了?看這樣子也不是犯病了呀。說,是不是沾了男色太激動了?”喬小胖低頭問她,這臭丫頭終于知道男色什么滋味兒了,不枉他一通暗示。
“我是餓了。”什么男色?鹿元元有氣無力的反駁,她腦子里嗡嗡響,像是蜜蜂在她腦子里做了個窩似得。
“餓的?沒出息。”把她手扔了,喬小胖分外不滿意。若不是她這沒骨頭的樣子,他會把她也直接扔出去,太沒出息了。
“別動。”全身上下連骨頭帶肉的好像都在顫抖,喬小胖身上肉多,這樣靠著很舒服。他一扔她手,整條手臂都像要碎了似得。
喬小胖只得不動,阿羅也拿著水杯快步回來了,后頭還跟著小林。
清涼的水進了嘴里,全身上下的力氣都集中到了嘴里,連續的吞咽,停頓都沒有。
“慢點兒慢點兒。”阿羅擔心她嗆著,但看她要把杯子都吞了的架勢,又不太敢把杯子挪走,因為那無異于虎口拔牙。
“把糖餅給她,讓她吃。”喬小胖招呼著小林過來,之后從油紙包里拿出一個糖餅來,送到她嘴邊。
真真是一副餓死鬼的模樣,喬小胖無奈嘆氣,一邊轉頭掃了一眼還站在那兒的鐘秦,他就覺著她是在笑。
切!女人的心思啊,他這雙眼睛看透了太多。
從沒因為吃東西而被鄙視過,這回被鄙視了個徹底,跟她臉差不多大的糖餅,她一口氣吃了兩個。對上阿羅的眼睛,充分的看到了她的擔憂,擔憂她的胃會被撐炸了。
“我好多了,你們不用再盯著我看了。我不吃了,小林別藏了。讓我緩一會兒,真的很久沒被這么餓過了,一下子就不行了。”撐著坐起身,兩只手抓著身體兩側的圍欄,慢慢的緩解。
小林站在那兒,兩只手背后,把糖餅給藏起來了。
“你呀,真是咱家的‘榮光’。”喬小胖拍了拍她后背,只能給予這般夸贊。、
“行了你,就不該聽你的鬼話。”阿羅輕嗤,很后悔關上了密室的門,否則也不會發生這事兒。
“你們倆也趕緊吃些東西吧,不然也得變成我這樣。”他們根本不懂低血糖的痛苦,那真是毫無防備。
“來來來,趕緊吃,看樣子今晚是不得閑。”所有人都聚集到這兒來了,顯然是有的忙呢。
糖餅是好吃,外酥里軟又特別甜,那種混合的味兒讓人不由口舌生津。
“叫你擔心了,我沒事,餓了太久,說不行就不行了。”他們在吃飯,鹿元元聞著味兒還是不由吞口水,于是乎便和站在這兒的鐘秦說話。
鐘秦身上有一股藥湯味兒,聞著聞著,糖餅的香氣就淡了不少。
“嚇壞我了,以為你又發病了呢。”在鹿元元旁邊坐下,鐘秦歪頭看了看她的臉,燈火之下,還是煞白的。
“沒那么容易發病的,再說了,有閻將軍在,真來了惡犬我也不怕。”鹿元元充分的相信閻青臣是個爺們兒,不止會給她擋惡犬,就是個不認識的,他也會。
然而,她話中的深意鐘秦卻是不知道,聽到的也只是字面而已。
她輕笑,然后又抬手拍了拍鹿元元的膝蓋,“那倒是,閻將軍很仁義。”
鐘秦的手拍了兩下就收回去了,鹿元元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反而嚇了她一跳。
往回抽了抽,但沒抽回去,別看鹿元元此時軟塌塌的,勁兒還不小呢。
“你別動。”看她還要掙扎,鹿元元說道。
鐘秦不掙扎了,看著鹿元元抓著她的手,一直舉到自己鼻子前,接著聞啊聞。
先是聞她的手,好像并沒有收獲到什么,于是就開始聞她的衣袖。
鐘秦動也不敢動,她呼吸時鼻息也弄得她癢癢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在她衣袖上一通聞,她又把她手給扔了,去抓她披風。
鐘秦一直披著披風,兜帽也時時戴著,不只是因為神秘感,而是她被陽光照到,時間久了就會發病。
抓著她披風,聞了幾處,之后在靠近手腕那個位置的一角,聞到了些東西。
抓著那一角,鹿元元抬眼看她,“你今天都見誰了?”
鐘秦隱隱發紅的眼睛動了動,“見了城中那個被抓住的萬輔人,王爺不在,又見了進城來拜訪王爺的合仝世子。之后,便來了這里。”
“誰和你有過肢體接觸?你披風上,有這信紙上的味兒。樟木做成的容器,盛放過這信紙,味兒不是一般的大,沾之難抹。”從衣服里拿出那幾張信紙來,又分別對比著聞了一下,鐘秦披風上的味兒較淡,但,比信紙要新鮮。信紙上,有非常明顯的悶了很久的那種陳舊味兒。
鐘秦看了看她手里的信紙,又看了看自己的披風,“合仝世子,他有事求王爺,焦急上火,起身時險些跌倒,碰到了我。”她想起來了。
合仝世子又是誰?鹿元元不知道,甚至都沒聽說過。
不過,她不知道,有人知道啊。
喬小胖和阿羅還在吃飯呢,聽著他們倆說話,倆人不知何時就把頭扭過來了。
一聽合仝世子,喬小胖眉毛一挑,“就是那前年娶了一個落魄的,據稱是什么書香世家的小姐的那位合仝世子?他老娘是什么公主來著?當今皇上的堂妹。”
鹿元元聽著,這人物關系怎么這么亂?
“對,就是他。”當年的婚事鬧得滿城風雨,明顯身份不匹配,但最終還是成了。
“老子可聽說,因為他老娘不答應他娶那姑娘,他要死要活的。反正,鬧騰的相當厲害。”喬小胖邊說邊笑,這事兒在前年也是一樂子,青溪城都傳開了。他就是在城里聽人家閑話聽到的,當時他就覺著這骨子里流著衛家血的人都不正常。
還有這種事,鹿元元眼睛都跟著睜大了,小臉兒還煞白呢,但已經擺出吃瓜的表情了。
鐘秦點了點頭,“是鬧的挺厲害的,合仝世子是忠齡公主唯一的兒子,駙馬在合仝世子年幼時便撒手人寰了。所以,忠齡公主和合仝世子母子感情非常好。不過,合仝世子不知為何,從小便身體不好,宮中的太醫常年的往楚州跑,可是沒有一人診出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當年,合仝世子定要娶那位姑娘,哦,也就是現在的合仝世子妃。忠齡公主不同意,反對的厲害,沒過多久,合仝世子就發病了。”
聽鐘秦徐徐的講,鹿元元眼睛都不眨的。
“這一次發病特別厲害,合仝世子險些沒命,也真嚇著了忠齡公主。于是后來,忠齡公主親自向皇上請了婚書,合仝世子也如愿了。”鐘秦說,這結局聽起來是好的。
鹿元元輕輕地點頭,聽起來就是一對兒有情人沖破了諸多枷鎖,最后終成眷屬的故事。
嗯,總的來說,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有這種故事的存在。
聽起來,是很美好的。當然了,這也僅限于發生在別人身上,并且是已經以完美為結局的。若是還處在諸多阻攔且沒有成功的情況下,聽說了這種事,也真是會叫人跟著糾結無比。
“果然啊,這了解情況的,和民間亂傳的故事就是不一樣。”喬小胖聽完,微微搖了搖頭,因為鐘秦說的特別沒勁。民間傳的那可是五顏六色,聽起來賊帶勁兒。
喬小胖說話陰陽怪氣,鐘秦倒是也不與他計較。他一副胖丫頭的打扮,長得還有點兒兇,乍一和他接觸,真不會有人覺著他正常。
“元元,你說你聞到了和這信紙上一樣的味兒,意思是說,合仝世子可能有問題嗎?或者,與萬輔人有關系。”鐘秦看向鹿元元,她眼睛還睜那么大,好像聽故事沒聽夠似得。
被點名,鹿元元眨了眨眼睛,搖頭又點頭,“反正,我只是說我聞到的,具體什么情況,還是你們自己判斷吧。”弄了半天人家是皇親國戚,按輩分來算,還是衛均的堂哥或堂弟。這樣的話,她就不太好說了。
鐘秦想了想,隨后站起身,快步的離開。
喬小胖瞧著人家走遠,嘖嘖了兩聲,“你可是給了她一個去找衛均的好機會,不過啊,白搭,一閹人,又不能用,咋扯都白費。”
阿羅又踹了他一腳,這么多人在四周呢,各個耳朵好使的緊,總是口無遮攔。
喬小胖不以為意,本來就是那種情況嘛,還不容人說了?
“啊呀,總算緩過來些了。做這種可能吃不飽的活兒,就得做好可能會低血糖的準備。唉,這若是以前,隨身帶著兩塊巧克力哪還會發生這種事。”邊說邊嘆氣,自己抬手抹了一把額頭,還是有汗,但是,不似之前那么多,反而她還覺得有點兒涼颼颼。
“你可夠了啊,還想把人家閻將軍隨身帶著?你說你,那么靠近男色的一個機會,啥也沒干?唉。”喬小胖也嘆氣,覺著浪費了一個大好機會。
“我小胖哥哥集中下三路的精神實在佩服,好吧,下回我努力。到時候盡詳細的給你描繪一下,正常男人的下三路長什么樣兒。”鹿元元哄孩子似得,瞇著眼睛,給他希望。
喬小胖瞪了她一眼,他確實是沒長那東西,但是,他是天生的。那怎么辦,老娘就給他生成了這樣,他天生男女同體,可不是閹人。
“看樣子,鐘秦姑娘已經將事情都告訴了王爺,涉及了皇親國戚,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呢。”阿羅一直注意著那邊,見鐘秦從房間里出來了。
“皇親國戚?誰又說皇親國戚一定是沒問題的,依我看,身上帶了味兒,肯定不無辜。”喬小胖哼了一聲,反正啊,他信鹿元元的鼻子。這里的其他人,他一概不信。
“即便是有問題,沒有人家的同意,咱們也近不了身啊。世子爺,老母又是公主,豈是咱們這些凡人說靠近就靠近的。”阿羅覺著難,還說什么叫他們調查,這種遇到皇親國戚的,怎么調查啊?
“這信啊,是一方面。但,在馬場那兒聞到的體香也有問題。就是這人不知該去哪兒找,不說別處,就是這青溪城這么多人,總不能挨家挨戶的找啊。”鹿元元現在倒是執著于聞到的香味兒,那個人去過馬場,又來過這金仁顯家,進密室翻找的,也肯定是這個人指示的。
到底是萬輔人,還是被萬輔人控制住的采星司叛徒……那就不得而知了。
“鹿小姐,你好些了?”她還垂著腦袋沉思呢,閻青臣的聲音進了耳朵,之后就是他身上的味兒。
深吸口氣,鹿元元抬頭看向他,他站在燈火下,看著她的眼神幾許關切,沒有掩飾。
“好多了,緩過來了。不好意思啊,嚇著你了吧。”鹿元元對眼神兒這種東西,其實有點兒半知半解。不過呢,她總看阿羅的眼睛。阿羅眼睛大,關懷她時,一切都通過眼睛傳遞,她就看的明白。
現在,閻青臣的眼睛也是如此,她覺著和阿羅差不多,不由得心情大好。果然啊,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她身邊的,都是些心地善良的人。
“那就好,鐘秦姑娘說你是餓了,才會暈乎過去。想想,也的確是餓了,我的衣領都濕了。”閻青臣垂眸看著她那一個勁兒吸鼻子的樣子,不由笑。瞧著小臉兒還是煞白的,但這精神頭不錯,他過來了,她就開始聞味兒。
“嗯?啊,抱歉。”她一懵,之后就想起來了,她聞著味兒,想吃巧克力想瘋了,上嘴咬來著。
往他的衣領看,燈火下,瞧著確實是有點兒皺皺巴巴。
閻青臣笑著搖了搖頭,大方的并沒有計較。
鹿元元倒是想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咬到他的肉,可又不太好詢問,喬小胖和阿羅在旁邊一副吃瓜的樣子,她還是閉嘴的好。
能聞著味兒就不錯了,算是老天給她的獎賞。但細想一下,可能又是懲罰,因為只能聞不能吃。
夜風吹拂,從廊外吹到了廊內,坐在那兒的人也被風吹過。喬小胖覺著舒服,眼睛都瞇起來了,甚至把臉轉過去一些,讓它專門吹自己的臉。
對此感到不舒服的,怕是也只有鹿元元一個了,她身上的汗剛剛消退,這會兒小風一吹,跟被后媽撫摸了似得,讓她不由抖了兩抖。
因為這一吹,使得巧克力味兒都被吹散了些,鹿元元無意識的朝著閻青臣那邊探身,吸鼻子。
她就跟那中了邪似得,這個邪的源頭就是閻青臣,那股子無可救藥的勁兒,讓阿羅看了也不禁覺著無奈。
再一看閻青臣,他也不是無所覺,但,瞧著分明就是也樂意,甚至有點兒樂在其中的意思。
怎么說來著?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唄。
阿羅如是想,之后就不為關上密室門而感到內疚了,如喬小胖所想,讓他們家元元沾沾男色,是好事。
那邊不知在商議些什么,總之,有人在書房的門進進出出,鐘秦一直站在門口的位置往里面看,沒有機會進去。
應當是內部有什么較為機密的事情,否則,閻青臣也不會來這邊,有點兒避嫌的意思。
“閻將軍,你們邊關是不是沒有什么大事?除了對付這些萬輔妖人,再就沒別的了。”喬小胖問道,他也好奇啊,是不是邊關真那么輕松。說起來,這男人啊,哪個不想去邊關縱馬一番,兩國國界,縱馬起來,必是恣意。
“怎么會,軍中皆大事。此次,我會來青溪城,是因為之前在邊關,巡邏的一個小隊碰到了一些怪事。沒過多久,這個小隊里當時碰到那些怪事的兵士,眼睛出了問題。”閻青臣解釋,能看得出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喬小胖說話語調一向陰陽怪氣,不過,他現在是個丫頭的打扮,也沒人知道他本身其實是個男的,無不是把她當成女生對待。所以,閻青臣的語氣也是非常好的。
“眼睛出了什么問題?”喬小胖接著問,不知這些萬輔妖人還能弄出什么花招來。雖說他們父輩一直都在做這些事,但從小到大,他們也沒參與過。
“眼睛先是模糊不清,后來,黑瞳變白,和眼白混合一起,黑瞳也不見了。”閻青臣一字一句,雖是他說的很平靜,但這件事聽起來卻叫人無端的后背發寒。
喬小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這黑瞳和眼白混合一起是什么感覺?別看他眼睛小,但這玩意兒也不是假的,還得用它看天下呢。眼睛真不好使了,那可真是天地都跟著一并黑暗了。
“追蹤那些萬輔人的蹤跡,一直追到了青溪城嗎?”鹿元元問他,他來青溪城,是不是說明那些人來了這兒。
“嗯,根據蹤跡,他們是來了青溪城。但是,城里人太多了,便找不到了。正好,王爺也在同時間來了青溪城,便一并調查了。”閻青臣點了點頭,可以確認那伙萬輔人是進城了,但是,過去這么多天,是否出城就不知道了。
雖青溪城的城門都被衛均的人把守住了,可,真想要出城,也總是能出去的。
“看到了一些情況,眼睛便出問題了。這種妖術,倒是也神奇。”鹿元元不知這是什么原理,若說是戲法兒,那這已經超過了戲法兒的范圍了。
連害人都能害到這種程度,說他們是妖人,還真不為過。
“軍醫無法治療,所以,我也求助了王爺。王爺派了采星司的人去了軍營,昨日有消息傳來,說那幾個兵士的眼睛有了起色。”閻青臣看她眉頭都皺了起來,趕緊解釋。
“看來,這病也不是不能治,能治就太好了。”沒想到,這采星司也有點兒本領,這么多年來和萬輔妖人斗爭,還是積攢下經驗的。
喬小胖點了點頭,之后又不由撇嘴。既然采星司還有這么厲害的人才,當年怎么沒分給鹿判一個兩個的?這么多年來,喬小胖就從沒聽說過曾經鹿判身邊有這種人物。
“鹿元元,過來。”驀地,書房那邊傳來了衛均的聲音,鹿元元扭頭看過去,正好那個叫她的人也朝她招了招手。
“主子有召喚。”從圍欄上下來,鹿元元往那邊走,走著走著就開始小跑。
一溜煙兒的,她就跑到了衛均身前,“鹿元元來了。”
衛均的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圈,雖是還有點兒發白,但瞅她那眼珠子神采奕奕,顯然是已經好了。
“你的鼻子也算立功了,既然是你聞出來的,那么,便給你一個繼續調查下去的機會。要你見見合仝世子,切記仔仔細細,交給你了。”衛均給她分配任務,字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