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國,西南,青溪城。
泰來街街頭,八方來小酒館前。
人聲鼎沸,里三層外三層,小酒館被圍得滿滿當當,大哥大嫂小媳婦兒的,皆擠在此,當真是想插根針進去,都得被擠出去。
吵吵嚷嚷,看熱鬧的說個不停,那被圍在酒館前吵架的,嗓門則更大了。
當下,吵架的二人,一位是八方來小酒館的老板娘。年逾四十,那是牙尖嘴利,單單一雙掉梢眼,寡淡的眉毛,兩手一叉腰,那真是好漢都得退半步,吵不過!
她那丈夫眼下都靠邊站,顯然平日里也是個受害者。
再看另一位,是個十七八歲的胖丫頭,胖是真的胖,但可絲毫不見憨厚之態。真以為胖丫頭就得憨?大錯特錯。
同樣雙手反叉腰,眼睛瞪的大,一張嘴噼里啪啦,那真是出口都是釘子,分毫不讓,與這酒館老板娘可謂是棋逢對手,勢均力敵。
“喪了天良了,一副老棺材攜著老鴇鳥訛咱這年輕貌美小丫頭,你們是賣酒的還是人牙子?王八頂著殼,腦袋都伸不出,你娘的倒是放個屁啊!你家這老鴇鳥噴的黑心黑肺都要出來了,還不趕緊拖回去套上壽衣裝棺材里。”胖丫頭嗓門極大,中氣十足,一點兒都不給她這身板丟臉。
罵的跳腳,那老板娘氣的腦袋生煙,反而數次被罵的老王八,也就是那酒館老板不吱聲,儼然他們家沖鋒陷陣的就是他媳婦兒。
“肥頭大耳的臭丫頭,放你娘的鳥屁!訛人訛到老娘門口來了,也不打聽打聽,老娘娘家是干什么的?告訴你們,我大哥馬上就到,非得叫你們嘗嘗衙門大牢的厲害!”老板娘邊罵邊往胖丫頭這邊擠,挺胸抬頭,那架勢。
胖丫頭也不退讓,眼見老板娘挺胸抬頭,她也跟著挺。兩手還反叉腰,就那么往上撞,真真是彪悍無比。
老板娘潑辣歸潑辣,身板可比不上胖丫頭,被她這么頂著一撞,硬生生后退兩步。
眼見著可能要上演全武行了,周遭看熱鬧的可是來了勁,這世上,還有什么比女人打架更好看的?
酒館大門左側的墻根下,還有兩個女子。一個女子坐在地上,托抱著另外一個女子。那個被托抱著的,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乍一看以為是暈了,實際上,是睡著了。
聽著那邊在爭吵,這邊坐地托抱著那睡覺之人的姑娘一動不動,更恍若沒看見一般。
眼睛一轉,掃到了三四米開外街角處有一條倒地的大狗。這大狗趴在地上,小聲的發出嗚嗚聲,顯然是被揍了。
看到那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它忽然蹦出來攔路往她們身上撲,這位也不會犯病!
這好嘛,犯了病,她倒是眼睛一閉就睡了,看看這眼下,吵得都要驚動衙門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來了一隊官兵。看熱鬧的人不得不避讓開,叫這伙官府的官兵進來了。
“大哥,你可算是到了。就是這幾個臭丫頭,青天白日的,在我這酒館前癱倒,要訛錢呀!”眼見救兵來了,老板娘立即竄了過去。哪還是剛剛那模樣,盡顯自個兒委屈。
胖丫頭那可是絲毫不懼,挺胸抬頭,胖臉朝上,以鼻孔藐視眾生,“我看你們誰敢動我?那是我家大小姐,知道我家大小姐是誰嗎?我家大小姐可是皇上指給肅王的未婚妻,知道肅王是誰嗎你們這些鄉下土包子?我們家大小姐,那是王妃,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誰敢動?”伸手一指,劃拉一圈,她這嗓門和氣勢,當真是能逼退百人。
那老板娘和她那位大哥,當即就笑出聲。
反倒是旁邊有個小兵琢磨琢磨,扭頭靠過去,小聲的說,好像幾年前是有這么個事兒。那帝都的人五花馬千金裘的別提多氣派了,來到這青溪城,就是奉旨而來。
那邊兒,老板娘和她大哥以及小官兵正研究著呢,那睡著的人,醒了。、
眼睛半睜,困倦正甚。這睜了眼,稍稍那么一看眼下情形,她也沒什么意外驚慌。
一直托抱著她的姑娘把她給扶起來,她站直了,微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后看向了胖丫頭。
胖丫頭臉色也不怎么好,只是眼珠子左右那么動了動,什么話都沒說。
隨后,她便舉步,朝著那一直沒參與‘戰爭’的酒館老板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她就一笑,瞧著她迷迷糊糊的吧,這么一笑,當真是燦爛。
唇紅齒白的,怎是一個可人?
她先笑,沒說話,這舉動吧,有點兒奇怪,所有人都在瞧著她,誰也猜不到她這是怎么回事兒。
腳下一動,看起來好像是要轉移,但挪了一步,又停了。
“老板,你身上這香好奇特呀!”她邊笑邊說話,可甜了呢。
那老板看著她,別說,還真被她這笑晃得有點兒迷糊。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姑娘說什么?”
“我說您身上這香,大概是和了酒香,聞著就好生特別。不過,還是能夠聞得出一絲絲和香的味兒,摻雜著,肚仙粉。啊,對了,肚仙粉是小南街那邊的鶯花女最常用的也最便宜的防孕藥粉。”她最后一句友情提示,那老板聽了臉色就變了。
“你……你別瞎說。”他反駁,都結巴了。
“好呀你,又偷偷跑去了?大哥,家里賺錢不易,這挨千刀的,大哥得做主啊!”老板娘一下子就火了,可不是剛剛那罵街時的樣子,真是擼了袖子就上去動手了。
被扯著避開,胖丫頭和瘦姑娘一邊一個,眼見著那邊打起來了,兩邊拖著中央的迅速后退,順著街角便溜了。
進了巷子,那兩個人才把她給放下,她們倆累的呼吸有些亂,倒是她平平穩穩。
她還笑呢,其實看打架還沒看夠。
“我的大小姐,你平日里總說要對自己千錘百煉,剛剛一條狗就把你給嚇得犯病了,可見你那千錘百煉根本就是廢話。”胖丫頭滿是恨鐵不成鋼,看她說話走路,足可窺見幾分粗魯。
“這回是狗?唉,人不比禽獸,它沒智商嘛。所以,會做出些什么咱們正常人預料不到的事情,沒準兒過來咬我呢?心跳加速很正常,我若一直如死水,你們才該害怕呢。”她語氣不疾不徐,甚至帶著點兒剛剛睡醒的懶散。
“那請問,您還記著咱們今天做什么去了么?”旁邊的瘦姑娘開口了,一問就是重點。
這回,她愣住了,眼睛看天想了想,之后搖頭,“我只記得昨晚吃你們倆研究出來的肉夾饃,硬的能打死狗。誒,怎么就沒想起來把剩下的肉夾饃拿著,遇見狗,正好當暗器。”
“鹿元元!”胖丫頭在她后背拍了一巴掌,那嗓門一吼,可不嚇人。
被拍的差點兒歸西,鹿元元站在原地翻了翻眼睛,“阿羅,小胖,麻煩你們倆下回再研究美食的時候,能充分考慮一下我的牙,它們也并非那么戰無不勝。”
“去你的吧!”瘦姑娘阿羅也生氣,學鹿元元的話罵她。
倒是胖丫頭又給了她一巴掌,“又叫我小胖?”
“好好好,喬公子。”鹿元元也是不吃眼前虧,這胖丫頭才不是丫頭呢,他內里是個男人。只是,又不能說是男人。
反正,他們三個都奇奇怪怪,又孤苦伶仃,家人全死。
說得好聽,那叫為國為君王而死,可是,死了就是死了,誰還記得呢?
“咱們今天做什么去了?”繞著巷子往回走,鹿元元問。
“去楊老二那兒給他鑒貨。”阿羅說道。
“那必然是今日突然邀請,若提前約定,我必然不會忘。對了,工錢可別忘了跟他算好。”甭管她忘不忘,工錢得拿到手,不然就去給他鬧事。
若論鬧事,他們這喬小胖還沒怕過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