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怎樣,只要一想到方才那畫面中月痕抱著的女子其實是趙莞,九夭的心就比這湖水更涼,幾乎凍結成冰。
她大睜著眼,從湖底朝上看,卻只有一片連陽光都照不透的黑。
月痕……真的是趙莞的嗎?
還是說,他只是認錯了人?
否則,沒有辦法解釋他明明叫著她的名字,抱著的人卻是趙莞。
眼眶刺痛,或許是因為這湖水的刺激,可九夭還是清清楚楚感覺到冰涼的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涌出,很快就同湖水融為一體,分不出是湖水還是淚水。
她靜靜的躺著,不知歲月,沒有春秋,只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就在九夭以為自己會一直被困在這湖底永不超生的時候,一聲譏諷的輕笑劃破了無聲的靜謐。
“看明白了嗎?”
九夭的眼睫緩緩顫動一下,這聲音,是趙莞的。
她終于忍不住出現了……
九夭閉上眼,感覺到纏繞著她四肢的水草緩緩松開了她,她的身體輕飄飄的浮了起來。
下一刻,她已經重新站在了太羅山的峰頂。
風雪迷人眼,可九夭依然看清了站在自己對面身穿火紅色騎裝的趙莞。
飛揚的雪花落在她肩頭,純白的雪同她身上的火紅交相輝映,明明是如火般熱烈的顏色,可在她的身上也只透出至冷的凄然。
狂風呼嘯,大雪肆虐。
兩人隔著風雪對視,前面便是無底的懸崖。
九夭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畫面。
同樣的風雪,同樣的地方。
同樣的……紅衣和藍衣……
許久,對面的趙莞勾唇一笑,轉眸遙望天邊,一字一字斬釘截鐵,“月九夭,他是我的。”
說到這里,她轉眸看向九夭,補充一句,“不管以前,還是以后!”
九夭望進她的眼底,她的眼眸依然如同以往般凝著薄霧,讓人無法探視。
九夭的眸色卻是漸深,清澈的眼眸早已經蘊滿濃黑墨色,同樣深不見底。
她亦是勾唇,冷笑,“是嗎?你費盡心機弄出這些東西,就是想告訴我這個?”
九夭的聲線寒如冰雪,“趙莞,你以為你讓我看的那些,我會相信嗎?”
她的確難受,可她終歸還是相信月痕,也相信燕恒的。
九夭垂眸,看向腳下的深淵,看不到底,只有一片白霧朦朦。
看似風平浪靜,卻早有狂風暴雨醞釀而來。
若這是真的,若是從這里掉下去,凡人怕是會粉身碎骨。
九夭輕吸口氣,沁冷的空氣透入肺腑,連她也快要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境,自己到底是不是只是一縷殘魂?
可是,她轉眸朝懸崖另一方看去,那是一片白茫茫望不到邊的冰山雪原。
九夭徹徹底底的認清楚,這根本不是太羅山。
這幻境所呈現出的地方,分明就是極北之地,妖谷之上的死亡雪原。
趙莞在幻境中呈現出死亡雪原的模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重新抬眸看向趙莞,思及之前看到的小女孩,她看趙莞的眼神也有些許變化,“趙莞,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若是她沒猜錯,就是她和趙莞。
可她從來不記得自己有姐妹,甚至于,她根本就沒有父母親人。
雖然她丟失了很多記憶,可她還是記得的,她其實不過是天地靈氣所生,天地就是她的父母,又怎可能有什么姐妹?
更何況,若她真是自己的姐妹,自己又怎可能用劍對準她!
“我是誰?”
趙莞輕喃一聲,目光幽幽的落在九夭的面頰上,再輕幽幽道了句,“我就是你呀……”
九夭神色一僵,眼底閃過茫然,似不懂她這話的意思。
趙莞止了笑,靜靜看她片刻,緩緩的再走近她兩步。
她俯身,幾乎貼近九夭的耳朵,紅唇再次勾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和我,從來都只能有一個。”
說完,她呵呵一笑,重新直起身,滿意的看著九夭一臉的茫然無知。
九夭的確很驚訝,她當真并不是很懂趙莞這句話的意思。
趙莞卻是嘴角一勾,補充一句,“上次是你贏了,不過這次,贏的那個人會是我……”
上次?
九夭心頭一震,她說的上次,是之前她看到的那畫面。
她用劍刺入趙莞的心口,趙莞掉下懸崖的那次?
一想到那畫面,九夭的心臟忽然就是一陣疼痛,是那種骨血被割裂的疼痛。
面色越發蒼白的厲害,死死的看著趙莞,一字一頓,“什么意思?”
趙莞莞爾一笑,“想知道嗎?那好,你從這里跳下去我就告訴你。”
九夭眸光一瞇,垂眸看一眼腳下的萬丈深淵。
她對死亡雪原太熟悉,自然很清楚這萬丈深淵下是什么。
那是一片死亡之湖,就算只是魂魄,落下去也會被凍結禁錮,永不超生。
就如同,方才她被禁錮在湖底的幻覺。
九夭忽然笑了,“所以,你其實不過就是想要我死而已,何必故弄玄虛?”
若是她的魂魄真的被禁錮,她的肉身消亡,妖元被他人奪走,要不了多久,她的魂魄也會徹底消散。
就算這里是幻境,她也不會傻到冒這個險!
“想要你死?”
趙莞輕喃一聲,好像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般再次笑了起來,笑聲嬌美動聽卻霎然而止,再開口,只剩寒戾。
“月九夭,你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我只想,要你痛,要你生不如死!”
說到這里,她語氣又是一變,幽幽一笑,就好像……曾經的我……”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會替你好好的保護你的肉身,不會讓任何人傷它一分。”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淺顯。
她的意思是,她要奪走她的肉身。
九夭的目光一變,福至心靈般想到剛才幻境中的一幕。
會不會,月痕其實并沒有認錯人,只是她的肉身換了個靈魂,所以他沒認出來?
九夭的思緒有些凌亂,已經要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甚至分不清看到的到底是燕恒還是月痕,是以前還是以后。
她的太陽穴又開始疼痛起來,直到趙莞的一句話,讓她徹底變色。
“你說,燕恒,會認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