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的咬著唇，眼也不敢眨，就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要大哭，一眨眼，眼淚就要朝下掉。

可那忍耐的樣子落在燕恒眼中，卻更心疼。

他心中亦是鈍痛，只能閉眼，“哭什么？等本殿死了，你再哭不遲……”

說著，他放開了拉著她的手，自己卻是無力支撐，徹底倒了下去。

“燕恒——”

除了前世最后之時，九夭從來沒見燕恒如此無力過，若非不得已，他怎會讓自己在她面前如此軟弱？

根本不能多想，她直接跪下地想要扶起他來。

就在她剛碰上他的肩時，本已經(jīng)閉上眼的人忽然就睜開了眼。

對上他的眼，九夭心神一震，他的雙眼沒有了以往的深邃和鋒利，甚至沒有絲毫焦距。

瞳孔緩緩擴(kuò)大，瞳孔深處一片無光黑暗，如同無星無月的夜。

就在九夭看著他的眼眸有些失神之時，燕恒的手忽然抬了起來，繞過她的脖子將她的脖頸勒住，就著她跪地的姿勢將她朝他的方向重重的壓下去。

九夭一個不穩(wěn)，猛的撲倒在他身上，下一瞬，脖子上一燙一痛。

眼眸驟然大睜，他的動作稱得上粗魯，牙齒已經(jīng)狠狠刺破了她細(xì)膩的肌膚。

他在吸她的血！

這樣的認(rèn)知讓九夭不可抑制的戰(zhàn)栗起來，他呼出的氣息滾燙，在她的頸上吸允著，伴著明顯吞咽的聲音。

九夭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驚恐、害怕、無助、不安，各種復(fù)雜的情緒侵蝕著她，可她卻沒有掙扎。

她一點也不怕被他吸血，他此刻分明失去了神智，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用力咬著她的脖子，像要將她的血液吸干，還有來不及吞咽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

漸漸的，九夭本來瘋狂跳動的心臟隨著他不斷的吞咽被麻痹。

她閉上眼，非但沒有掙扎，反而還將雙手從他腰間穿過，順手抱住了他，就像是獻(xiàn)祭一般，任由他索取。

時間在血液的流逝間變得無比緩慢，九夭的大腦開始暈眩，身體也開始無力，就在她覺得自己的血液會被他吸干的時候，他終于安靜了下來。

他的唇還貼在她的頸邊，卻只是緊緊的貼著，再沒有任何動作。

片刻，九夭緩過了那陣暈眩，才小心翼翼的松開他幾分，捧著他的頭輕放在地面。

他已經(jīng)徹底昏迷過去，容顏平靜的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可他的唇邊還染著血跡，還有她脖子上的刺痛，都在提醒她，剛才他做了什么。

這一切的因由，是不是就是他體內(nèi)的毒？

九夭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手臂上，傷口看似沒有再擴(kuò)大，可依然猙獰無比。

難道真的必須這樣做嗎？

她可以眼也不眨的挖了孟元的雙眼，割了刺客的人頭。可讓她去剜他身上的肉，那會像在剜自己的心，想一想，都覺得痛。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又能怎么辦呢？

九夭沒有如此為難過，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刀刃上光芒寒洌，還沒有撿起來，已經(jīng)感覺到冰涼刺骨。

可她的目光也隨著這刀刃的鋒芒越來越堅定冷冽，緊咬了唇，她深吸口氣，終于不再猶豫。

動作利落的將燕恒稍微移動了一下，讓他靠在了一旁的樹上。

撿起匕首，又從燕恒懷中掏出他常備的金瘡藥和火折子。

并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在一旁撿了些枯枝樹木先點了火。

將匕首放在火苗上烤了烤，直到刀面被烤的炙熱。

手有些不自然的抖動著，她定定的看了看神色安然的燕恒，慌亂的心才又平穩(wěn)了幾分。

深深的呼吸，沒有再遲疑，將他的袖子高高挽起，對準(zhǔn)手臂上的傷疤一閉眼割了下去。

黑色的血水猛的冒了出來，帶著刺鼻的血腥之氣，可九夭沒有絲毫停頓，手中動作極其快速。

她知道，她越是猶猶豫豫，他的痛苦反而越大。

此刻趁著他昏迷，她必須快些把這些腐肉剜去。

匕首被反復(fù)的用火炙烤，一刀一刀下去，九夭的后背早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浮?

只好在，傷口面積雖大，卻沒有碰見骨頭，直到看見有正常的血冒出來，九夭才總算松了口氣。

拿手背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她加快速度，一鼓作氣將他手臂上的傷處理干凈。

撒上金瘡藥后并沒有馬上包扎，而是放平他的手，又脫了他的靴子以及足襪去處理腳上的傷。

傷在左腳，或許是因為隔著靴子，傷口倒是不大。

就算如此，九夭也能想到他方才一路走來該多辛苦，他卻連一個字也不肯告訴她。

抬眼看了看他，哪怕昏迷著，額頭也已經(jīng)布滿了冷汗，俊容一片蒼白，眉心緊緊的蹙著。

九夭忍耐著胸口沉裂的痛，低頭，用炙烤過的匕首朝他的腳上劃去。

直到將他手臂和腳上的傷都處理好，九夭才徹底松了口氣，精疲力盡的跌坐在地上。

就好像經(jīng)過了一場生死較量，渾身的力氣都已經(jīng)被耗光。

怔怔的看著燕恒手臂和腳上的傷，這樣的傷口，靠他自己怕是長不好了。

他這么完美的人，不該有這樣的殘缺。

等到她恢復(fù)靈力，一定要替他將傷抹去。

“沐九夭……”

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讓九夭從胡思亂想中回神，她抬眸，便見他目光清亮的望著她，眉目之間情緒頗為復(fù)雜。

他無力的靠著樹干，烏黑長發(fā)有些凌亂的披散著，額鬢的發(fā)早已經(jīng)被汗打濕。

面容依然俊美精致，卻蒼白又憔悴，就好像雕成的玉器，一不小心就會碎。

虛弱而又惹人心疼，至少九夭很心疼。

可他眼中的清醒卻讓九夭覺得，他早就醒過來了。

“你什么時候醒的？”

這問題下意識就出了口，果然，燕恒說：“在你剛落刀的時候。”

剛落刀的時候？

九夭更心疼了，剛才她還在想，好在他昏迷過去不會感覺到痛，可他竟然早就已經(jīng)醒過來了。

他就這么生生忍著，甚至沒讓她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醒了！

九夭滿心都是自責(zé)，“是不是很痛，你醒了怎么不開口？要是我知道，我會再輕一些的……真的……”

她覺得自己對著燕恒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傻，很多的情緒和話不知該怎么表達(dá)，最后就變成了這樣語無倫次又局促不安的樣子。

可看著她這遲鈍的模樣，燕恒卻是從未有過的平和安然。

他不是傻瓜，她的情緒那么明顯，他怎么可能還看不出她的心意？

他彎了彎唇角，就連笑也有些虛弱，“不用擔(dān)心，你做的很好，并不痛。”

九夭哪里相信，可看著他的笑，她的情緒還是平靜了幾分。

又坐近他一些，拿了袖子去擦他額頭上的冷汗，克制著擔(dān)憂盡量平靜的問，“那你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

她不知道那毒到底是什么樣的，將那肉剜去應(yīng)該也只是阻止了毒素繼續(xù)加深蔓延，卻不代表解毒了。

燕恒并沒有回答她，只是隨著她的靠近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驟然一凌。

九夭察覺到了他氣息的變化，又見他目光所落之處，心跳一頓，猛的站起身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徹底避開了他的視線。

可燕恒已經(jīng)看到了，她頸上的傷分明是被人所咬，且傷口很深，一看就用了極大的力。

而這里，只有他和她兩個人。

燕恒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心底有一個最可能卻又最不敢承認(rèn)的可能。

順著她的起身，他微抬頭，平靜的看著她，“怎么回事？”

九夭捂著脖子的手不敢松開，卻是顧左右而言他，“你現(xiàn)在不方便動，我還是先四處看看，找找有沒有路什么的……”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走，燕恒皺眉叫住她，“沐九夭！”

九夭這一次沒有回頭，只是道：“我們總不能這樣在這里等著。你放心吧，我認(rèn)路的本事很好，不會迷路。還有……你不要亂動，你的傷還沒有包扎，要再晾晾看看，等我回來再給你包扎。”

說完，也不顧燕恒是否同意，一溜煙就跑得沒了影。

速度當(dāng)真是比兔子還快，倒是和夭夭有得一比。

燕恒的眸光深得沒了邊，他不怕她迷路，他只是擔(dān)心她會遇到危險，可她很明顯在逃避什么，不管不顧的就跑了。

所以說，她頸上的傷，真是他做的？

燕恒抿了抿唇，這才察覺出嘴里的確是有些咸腥的血腥味兒。

他斜靠在樹干上，看著九夭離開的方向微微有些失神。

她以為，落荒而逃，就能瞞過去嗎？

燕恒緩緩的閉上眼，有些無奈，可細(xì)細(xì)想來，又覺得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或許從進(jìn)入九玄山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別人的陷阱。

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燕恒此刻更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毒素似乎已經(jīng)清除了，可他并沒有服用什么解藥，這毒又是如何解的？

難道……

舌尖動了動，嘴里的血腥味兒似乎更濃了些。

燕恒蹙眉，會不會和她的血有關(guān)系？

因為……她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