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遲疑十秒鐘才按下接聽鍵,還沒說話就聽她抽泣道:
“于煜,我遇到大麻煩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瞬間于煜的心就軟了,沉聲道:“別著急慢慢說,這會兒我剛到京都正在機場大巴上。”
“是嗎?!”高園園又驚又喜,“到老地方會合吧,那件事當面說比較好,你知道的,就是那家藏在巷子里的咖啡屋。”
“好。”
于煜簡潔應道,隨即掛斷電話,仰在椅背上心潮起伏,思緒紛亂地一直坐到城區下車點,然后叫了輛出租直奔曉曉咖啡屋,昔日兩人共度休閑時光的溫馨之地,高園園最喜歡那里的甜點。
推門進去,高園園已坐在熟悉的紅辣椒風鈴下面,似乎有點冷雙手捧著咖啡杯。不知是不是遭遇變故的原因,她神色有點憔悴,眼中不復過去的清澈和純凈。
“園園……”
于煜邊落座邊四下瞟了一眼,“好久沒來這兒了,真有親切感。”
高園園抬頭定定看著他,眼淚撲簇簇直往下流,哽咽道:“于煜,如果你不幫的話,我可真要家破人亡了!”
“這么嚴重?”于煜掀掀眉毛驚異道,轉而道,“對了,你不是跟那個……”
“就是他!”
高園園猛伏到桌上一陣哭泣,這才抽抽答答說明原委:
決絕地與于煜分手后,她接受了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行政辦公室綜合處副主任潘小林的追求,年底便結婚,第二年上半年便從研究拉美和加勒比地區分院調到心儀已久的國際戰略研究分院,下半年提拔正科級。
正治就這么現實。
這通操作讓高園園稱心如意,歡欣之余開始琢磨生孩子的事,不過潘小林前一段婚姻已有個男孩,妻子到加拿大留學后扔給了他,因此無論從精力還是經濟負擔考慮,潘小林都不是很感興趣,生與不生就在爭議中拖了下來。
去年底風云突變,外事委汪副主任不知牽涉何事被突然抓捕,因為他還兼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臨時主持工作的常務副院長遂打算落井下石,讓他坐實罪名后自己撥正——知識分子奸詐起來更歹毒,所以才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招數都是官場慣用的:一是老人靠邊站,二是內部大清洗。
很不幸,潘小林就屬于汪副主任的嫡系,因此才能在行政辦綜合處掌握最有油水的后勤服務,也因此高園園調整工作那么順利,事實上在大領導眼里這種低層的平級調動真的小菜一碟。
在總編制不變的前提下,哪個分院多少人都是院領導說了算,理由永遠是“工作需要”。
更不幸的是,潘小林經手過一件目前被證實屬于汪副主任“職務犯罪”的事情!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的園林綠化原來是由京都大自然綠化服務公司承包,一年費用大概在一千八百萬左右,平心而論以研究院辦公區面積,價格還算公道。三年前汪副主任陡地對綠化工作產生興趣,在他授意下,潘小林假裝成立調研小組并定寫了份洋洋灑灑十七頁紙的報告,核心只有一個意思:
京都大自然綠化服務公司的收費高了,具體高多少,上萬字的報告都沒說個準數兒,反正就是高了。
拿到報告,汪副主任非常生氣,責成相關院領導和部門慎重對待、認真整改、拿出切實可行措施加以完善。
經過一番斟酌和會商,院領導們采納潘小林關于‘切塊招標’的方案,即各分院和院總部分別對所負責區域的綠化和園藝維護進行招投標。當然在此之前,院行政辦綜合處在“綜合評估和資質審查”后,拿出一份入圍公司名單,招投標必須在此小圈子里進行。
結果可想而知,原本一家公司獨享的蛋糕被群狼分而食之,入圍者都得給汪副主任及潘小林等經辦人好處。市場還是原來的市場,撈的油水卻增加了兩三倍,這就叫“盤活存量”。
到了年底,研究院內部有心人悄悄打聽之后再統計,院總部加各分院經過公開招投標匯總的綠化和園藝維護費用高達兩千一百萬元,比原先一家議標還高三百萬!
招標價比議標價貴,這下子整個研究院炸開了鍋。知識分子可不是吃素的,大家都是腦力勞動者,玩起心眼來誰比誰差?
瞬時公開舉報的,在網站論壇發貼的,三天兩頭跑到外事委甚至鐘紀委反映情況的,任你汪副主任解釋什么程序無瑕疵、手續和環節不存在人為操作因素,以及綠化相關材料漲價等等,大家就緊緊抓住一點:
今年為什么比過去六年高三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