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鄭雄倒也不是嚇大的,滿不在乎道:“整改工作當然盡力而為,但要想做得百分之百完美也不可能。我始終抱著一個觀點,做好權限范圍內、職責范圍內的事情就行。如果為了查處而查處,我相信上級領導、組織部門眼睛是雪亮的,不會累及無辜。”
黎明復以降常委們懸著心大氣都不敢出,類似場面吳伯在任時也經歷過,不停放狠話,屠鄭雄則針鋒相對地抵制,說著說著吳伯就被激怒然后不歡而散。
白鈺卻沒有。
他對情緒的控制收放自如,隨機應變的功夫也臻至化境,道:“鄭雄同志實在不想掛領導小組也可以,我個人表示尊重。為了做好督查問題的整改,確保不留死角,同時也是加強溝通協(xié)作,我提議領導小組專門成立港口整改工作督查辦公室,裴錚同志比較熟悉情況就一肩挑兼任主任吧,我想恐怕要進駐管委會……”
屠鄭雄最忌諱“外來勢力”進駐港口,之前聯(lián)合執(zhí)法已經讓了一大步,趕緊道:“裴錚同志熟悉情況手底下個個熟悉么?還不如管委會自行成立督查辦公室,定期向領導小組匯報反饋就行了。”
“由徐宮城同志任辦公室主任?”白鈺隨即問道。
屠鄭雄一想論級別徐宮城擔綱并無問題,問題在于領導小組組長是白鈺,到時八成又被玩得死死的,遂道:
“宮城工作忙,還是我來吧。”
白鈺微笑道:“那就領導小組副組長兼港口督查辦公室主任?”
奶奶的,副組長沒推得掉反而又多了個辦公室主任頭銜!
屠鄭雄也是郁悶到極點,只得道:“先這樣試試吧,不行再調整。”
常委會一波三折開到這里已經中午十二點,白鈺宣布休會半小時,食堂統(tǒng)一送來盒飯用餐。
常委們看著議題才完成三分之一,個個愁眉苦臉,每次都這么驚心動魄加提心吊膽,湎瀧這邊是呆不下去了,不如設法到省直機關謀個清靜位子或調到別的市,平級就平級,啥也不管了。
利用吃飯的空隙,汪新奎捧著飯盒來到白鈺辦公室簡要匯報了鄭阿華猝死引發(fā)的一系列事端,突出兩點一是常務副書記姚志華采取果斷措施全面部署和動員;二是多法并舉下鄭氏家族雖有所收斂但問題仍未解決,鄭阿華尸體還擱在冰柜里,據(jù)說省統(tǒng)戰(zhàn)部等相關部門準備出面干預。
“鄭家在暨南各大家族都排得上號,湎瀧更是厲害,市里不能不重視起來以免被動啊,白書記。”
汪新奎憂心忡忡道。
白鈺若有所思停下筷子,問道:“屠鄭雄,這個名字與鄭氏家族有關吧?”
這是一個設問句。
龍忠峻這些天一直在湎南等三個區(qū)采風,在溫小藝暗中保護下把涉及屠家、鄭家等情況基本摸透了,當然也包括“屠大鉤”等亂七八糟的事兒。
專門拿出來問汪新奎相當于老師考試,就看你說不說真話、實話,從而評估此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測謊儀也是類似原理。
“對,他的名字代表著暨南乃至嶺南地區(qū)的家族聯(lián)姻特色……”汪新奎當下毫無隱瞞介紹了屠宗實那一代與鄭家聯(lián)姻內幕。
屠貿江打算讓屠宗實進管委會領導班子以便將來傳位之際,在湎瀧港遇到很大阻力,省市兩級都不泛反對、不滿的聲音,“父業(yè)子繼”在內地是很令人憤怒不安的話題,直接聯(lián)想到封建王朝世襲制。
如果說屠貿江花十二年時間低調地成為副廳領導是特殊時期特殊現(xiàn)象的話,屠宗實繼位時內地公務員體系已基本完善,干部培養(yǎng)提拔都有章可循;另一方面隨著湎瀧港正治經濟地位的提升,社會各界對管委會領導資質問題也愈加重視,以前混水摸魚的搞法明顯行不通。
相對與內地,港口工作人員主要來自長期生活在港灣一帶的漁村,更清楚屠家的老底,說話也直來直去,敢于布置工作時指著屠宗實罵“你算老幾”、“叫貿江過來”等等。
實在沒辦法屠宗實不得不屈從于家族壓力娶了鄭家大小姐——之前屠貿江就已與鄭家談妥了這門親事,屠宗實嫌人家黑不溜秋長得難看,一拖再拖,拖到眼看自己鎮(zhèn)不住港口管委會了,“含恨成婚”,生下的兒子按雙方婚前協(xié)議取名為屠鄭雄。
婚后滿一個月,族長把港口工作的家族成員召集起來說,今后鄭家屠家是一家人,大家伙兒要多支持宗實,各方面給予關照幫扶,他坍臺了是我們鄭家沒面子,聽明白嗎?
在鄭家不遺余力幫襯下,當然也有嶺南大家族在省市層面的努力,屠宗實歷經辛苦終于取得上下一致的支持,順利提拔進了管委會領導班子并取得實權,為后來接任書記打下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