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道:“市常委會有過否決或變更管委會提交人事名單的記錄?”
“唔……據我所知沒有……”
“市常委會經常否決或變更組織部門的人事名單吧?”
閔學君嘆了口氣:“那倒正常!
白鈺盯著對方眼睛:“學君部長的意思是管委會人事名單每次都一個不動通過的情況不正常?”
步步是坑。
閔學君連忙否認:“不不不,管委會兼副省級和雙線管理兩個特殊性,市委在這方面是很……很注意的!
“照這個說法,市紀委不應該對管委會行正辦副主任任棟采取措施?”白鈺尖銳地問道。
“在領導干部作風等管理方面,不單市紀委,市委、市正府、人大、組織部等等包括人民群眾都有權監督!
閔學君反應也很快。
“在學君部長手里,有沒有監督查處管委會干部的記錄?”白鈺問。
“沒……”
“其實我你都清楚,申委、省組織部、省港務廳怎么可能熟悉了解港口管委會班子成員以及中層干部的情況?人事權都在管委會自己手里!這種情況市委組織部只管開閘放水,卻讓市委市紀委發動人民群眾行使監督權?”
白鈺嘲諷道。
閔學君再度嘆息,道:“白書記說的實情,我承認市組織部在這個過程中沒能發揮應有的作用,職責與功能都存在很大缺失,但,但管委會特殊而超然地位已有幾十年,從湎瀧立市就形成并固定,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如何改變!
輕輕一擋,把難題踢給白鈺。
一貫如此我沒辦法,有本事你來呀!
白鈺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笑了笑轉而問:“學君部長在組織部幾年了?”
“三年多。”閔學君滿不在乎道,根本不怕被調整換崗。暨南官場有兩個習慣,一是領導班子成員絕少中途調整分工;二是除年齡等硬性規定不會讓人退出領導崗位。
其實也是出于地方保護,防止外省干部上任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砍大殺,從制度安排上確保人事穩定性。
“管委會主任崗位不錯的,收入比市委這邊高,工作壓力也不算大,為什么和裴市長都選擇了調離?”
白鈺笑著問道。
閔學君沒料到市委書記居然直截了當當面問這種問題,滯了滯,竟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管委會班子成員及中層干部雖然都是公務員,港口卻是事業和國企混合性質,所以他們基本工資“參公管理”即參照公務員標準,獎金福利津貼卻按事業單位發放,兩頭沾光。
以閔學君為例,以正廳級任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等副廳職,全年收入加起來三十多萬。放到管委會才是“基本收入”,各種明里暗里考核獎、補貼、福利又有三十萬左右。
就是說從管委會調到市委單單收入而言損失一半,至于隱性收入更不用說,僅春節前那一波港口大小單位、企業、老板“意思意思”就很夠意思了。
工作壓力方面,省港務廳對全省各個港口有考核量化指標,管委會轉手就分解下去而無須自己費神;市委這邊工作要求高、考核條款多、期限管理嚴格,縱使相對務虛的組織部也比管委會忙得多。
裴錚離開管委會也罷了,畢竟老婆被屠鄭雄睡了,那頂綠帽子壓在頭上太沉重。
閔學君又是為何?俗話說飯好吃臉難看,閔學君也是受夠氣了。
在管委會哪怕做到主任位置,并不是二把手,依然還是屠鄭雄的小弟,排名次序比其他小弟稍高些而已。港口是屠鄭雄的港口,所有人都要看他臉色行事,他要是心情不好逮誰罵誰,主任、副主任也不例外。
港口都說管委會領導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屠書記不高興。
高興的時候跟你稱兄道弟恨不得拜把子,不高興時臉一沉手一沉“口岸服務工作你別管了”,一句話就能調整你的分工;過幾天趁他心情好轉小心翼翼請示,再手一揮“口岸服務工作還得你管起來”,又調整回來了。
日前常務副主任吳智功弄巧成拙被停職檢查就是典型例子,在屠鄭雄手底下工作成天提心吊膽,閔學君寧可經濟受損、權力受限也不想繼續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這些隱秘的心事能如實告訴白鈺嗎?顯然不能。
成年人的世界是強食弱肉的叢林,沒有憐憫只有嘲笑,沒有同情幫助只有落井下石。
既然臉上貼著湎瀧港和屠鄭雄的標簽,就必須咬緊牙關站到人家陣營;你若反水陡增強敵,這邊也不會真心接納信任,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