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還是現任礦務局長錢同山,不能不說,白鈺把這位大嘴巴放在身邊真是一步深謀遠慮的好棋。
那天陳愛郴、錢同山等人隨同白鈺視察朔圖礦區正在改造的廢棄礦井,此時如同貶黜至此的利橄、解小英已擺正心態,滔滔不絕構想改造后密室系列和迷宮系列運營思路。
聽到一半白鈺隨口問道:“成本控制沒問題吧?聽說上電加大基建投入,周邊市縣紛紛抬高建材價格,一噸水泥漲100多塊,負擔不小啊!
利橄回答得滴水不漏:“略有上浮但礦區承受得起,我們目光在于建成運營后的效益,哪怕剛開始浮虧只要能消化一部分礦工再就業,大賬都劃得來!
挺好的一問一答,飄過去不就沒事了嗎?
錢同山卻不知深淺地插了一句:“不單單隨行就市問題,重點在于上電各方面收緊環保正策,取締并嚴厲打擊各種開采挖掘,以前不值錢的沙子碎石都翻了幾十倍,生產建材方面的廠子也關掉很多。”
這是當面批評市長的環保措施嗎?在場領導們臉色都變了。
陳愛郴狠狠瞪了這位不省心的下屬一眼,圓場道:“環保與發展本來就是一個動態平衡的問題,之前圖發展一心賺錢結果犧牲環境,如今要把歷史欠賬補回來,我們可不能斤斤計較啊同山局長!”
錢同山真是一不小心就現大嘴巴原形,脫口道:“有得補啊,每年都征收環保費、排污費什么的,現在正好拿出來對沖……”
此言一出,感覺所有礦區管委會領導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錢同山,仿佛看著天外飛來的怪物。
陳愛郴畢竟從地方過來對礦區復雜程度了解不深,還跟在后面問道:“是啊,為什么不動用那筆錢?”
錢同山被一雙雙憤怒的目光嚇住,這才悟出惹了大禍!
與“房屋維修基金”不同,那屬于悄悄告密神不知鬼不覺,且白鈺聽了之后也沒張揚出去,而是揉揉肚子強忍滿腔怒火解決問題。
這回當眾捅大漏子,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收不回了!
白鈺何等精明——他身上融匯了方晟和白翎所有優點,正如尹冬梅期待與他結合出世上最完美的孩子。
所有人微妙反應悉數落在白鈺眼里,然后道:“礦區基建不搞拆東墻補西墻的勾當,錢歸錢賬歸賬要分得清爽。走,到前面看看……”
利橄等人都輕舒口氣,邊跟在他身后邊偷偷擦冷汗。
錢同山也偷偷擦冷汗,冷汗比其他人都流得多,腿也直打哆嗦——他有個預感,白鈺絕對不可能放過此事。
接下來白鈺神色如常視察工地后再到礦井、礦工宿舍、退礦還林綠化區域等跑了近兩個小時,傍晚時分回到市府大院。
“愛郴、同山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下車后白鈺淡淡吩咐道,進了辦公室關上門,沉聲道,“同山可以說說在礦區沒講完的話了,關于環保費、排污費到底怎么回事?”
錢同山極度沮喪,沉默良久訥訥道:“白市長、陳市長,我這個大嘴巴不光害自己,將來會連累家人!我自感不適合在礦務局長位置,無論如何,請白市長調整我的崗位!”
他越這么說,陳愛郴越是心驚,手指恨不得指到錢同山鼻尖,罵道:“你個同山慫包了?身為統領八個礦區的礦務局長,你都不如實向組織反映問題,誰來反映?”
錢同山苦著臉道:“沒辦法呀陳市長,我一家老小都在礦區,我……有些東西跟規章制度無關,完全就是歷年來約定俗成;有些錢你必須拿,不然就是礦區異類很快被打入另冊……”
白鈺緊緊盯著他:“我來捋捋,礦區管委會打著環保幌子向礦井承包商、中下游廠子、生產加工企業收取環保費,錢并沒有用于環保而是私分了,領導拿大頭,中層干部拿小頭,普通辦事員喝點湯,是這樣吧?”
“同山也拿了?”陳愛郴逼問道。
錢同山慌亂地搖搖手:“我沒拿我沒拿,錢都匯到廉正賬戶去了,我家里還保存著匯款憑證!”
“以同山管委會副主任職務,一年能分多少?”白鈺臉色嚴峻地問。
“這個……怎么說呢?倒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簡單,”錢同山費勁地咽了口唾沫,“管委會下面有半財正撥款半自收自支事業單位,由它出面成立環境治理領導小組,成員都是管委會的。年初裝模作樣制訂一個考核目標,年終組織班子進行驗收,反正所有材料都是假的!這樣每年都能完成考核目標,再從事業單位賬上把環保費提取出來發獎金,分管委會主要領導即書記和主任、班子成員、中層干部、辦事員、工勤員五個檔次,不管多少反正就是個福利,一直這樣沿襲了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