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自己寧愿以身殉死的問題,白鈺的生命比自己珍貴一百倍都不止。
礦區四月的風仍有幾分寒意,佇立在礦井前腦里亂糟糟一頭亂麻,腦殼生疼仍無頭緒。
晏越澤自認為很普通,很平凡,屬于一塊礦石砸到人堆里最認出來的那種類型,對于未來,他并沒有很清晰的目標。以前靠著礦區優惠政策在管委會做后勤已經心滿意足,之后意外被市長選中當秘書實在天降陷餅,不過最高期望也只是借助高平臺混個處級干部就足夠。
沒能力、沒水平思考得更深更廣。
而今遇到如此險惡、可怕的大事,晏越澤全身都被無由來的恐懼所控制,祈禱最好是場惡夢吧,醒來就沒事了。
如果……如果我是白市長該如何處置?成天跟在身后經歷白市長從容不迫處理化解那么多危機,怎么自己碰上就不行呢?
亂七八糟當中驀地跳出臨別前龍忠峻說的話:不管怎樣,越澤必須記住一點,人生難免遭遇挫折打擊,但必須堅守底線和道德良知,若經不起誘惑滑過錯誤的邊緣,你將徹底成為輸家。
對,堅守底線和道德良知!
晏越澤打了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下意識去摸手機卻又剎住——照此光景自己的手機八成被監聽了,轉而步履堅定地回到車上,不緊不慢直抵宿舍樓,隨便敲開鄰居家門借了只手機再來到空曠的樓頂,這才撥出白鈺的號碼,甫一接通便低聲道:
“白市長,我是越澤,我有重要情況向您匯報……”
接下來發生的情況真的恍然若夢。
二十分鐘不到,石塔山礦區管委會、宿舍區、各個礦井驀地冒出大批干警,絕大多數是陌生面孔;警車呼嘯著從四面八方源源不絕擁過來,天空中還有無人機盤旋。
石塔山所有通往外面的路口、關卡、河道都被封鎖;逢車必查,滿載貨物、礦石的卡車一溜邊停在路邊;礦區酒店、賓館、網吧里的外來人員逐個檢查登記,核對身份。
耿棟被在那條礦道附近的草叢里抓獲;盤踞礦區二十多年的高利貸組織被閃電般打掉,警方一口氣逮捕了四十多人——高利貸在礦區屬于公開的秘密,耿棟被捕后又提供非常關鍵的線索;所有礦井連夜突擊檢查,凡發現申請單之外的炸藥、雷管等管制品,從礦井長到井下礦工以及承包商全部拘捕。
至于那條礦道,根本沒人下去查看詳情,白鈺一聲令下直接用數百噸巨石堵死,上面又壓了數百噸亂石。
為防患于未然,白鈺又讓東峰山礦區連夜施工,在兩區交界處挖下壕溝再灌入鋼筋混凝土,徹底阻斷來自石塔山礦區的威脅。
晏越澤一家三口、舅媽表哥等全家都被緊急轉移到一處山間別墅保護起來。
凌晨兩點半,仍處在驚恐和迷茫之中根本合不上眼的晏越澤被帶到別墅書房,白鈺眼里雖有血絲卻神采奕奕。
“越澤立下大功了,祝賀!”白鈺邊主動與他握手邊贊許道。
晏越澤喃喃道:“大功?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才算立功,”白鈺微笑道,“你通過了考驗,這可不是一般考驗,關系到人性的掙扎和理想與現實的搏斗,實在不容易,不容易!”
“噢——”
晏越澤終于有些明白,“原來一切都在白市長運籌帷幄之中?您今天雖在東峰山考察調研CS游戲場投入使用效果,卻時刻關注石塔山這邊動向?”
白鈺道:“不然呢?倉促之中哪里來得及調集這么多人馬?我是估計這幫人今天有可能動手,但具體從哪個方向、怎么做一無所知,所以若非越澤及時通風報信,暗中部署再多人也枉然。”
“但為什么……”
晏越澤只說了半句話即被白鈺打斷,溫言道:“此事背景非常復雜,一兩句話解釋不清,總之事態已階段性控制住了。今夜強力搜索和抓捕后,耿棟將正式批捕進入司法程序,不過會充分考慮其立功表現;高利貸行為不受法律保護,老窩都被端掉了你舅舅債務那一塊不成問題;還有,抓緊時間休息,明天回正府辦報到,重新上崗!”
“真的……”
晏越澤又驚又喜,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
白鈺笑著拍拍他的肩:“哭什么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對了順便說一句,龍主任對你主抓機器人推廣工作很滿意,準備做典型材料給其它七個礦區作示范,睡不著的話可以躺在床上粗略做幾點總結。”
“主要還靠龍主任悉心指導……”
晏越澤謙虛地說。
等晏越澤回屋不久,一個嬌小俏麗的身影從屏風后面飄出來,輕聲道:
“主人不打算向他透露關于影子組織的秘密,是嗎?”
原來竟是溫小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