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博友嘖嘖嘴:“畢竟不屬于直系親屬,回避倒沒必要;近期也沒發現他倆接觸過,無須協查。問題在于他是您秘書,不可避免跟在后面聽匯報、接觸核心機密,萬一……”
“我懂博友的意思;”白鈺頜首道,“他倆通過什么渠道弄到炸藥?之前陳愛郴把所有礦井雷管炸藥都收繳入庫了。”
“東峰山所有礦井都收繳了,別的礦區沒有,”汪博友道,“初步掌握的線索是任大強找到以前下屬現在石塔山某礦井當保安,出高價讓那家伙從礦井偷的雷管炸藥等全套,因為事起倉促,那個礦井庫存不多也不敢多偷,實際上沒達到徹底炸毀三號礦井的目的。”
“保安控制起來了?”
“也交代不出有價值的東西,他頭腦簡單,以為任大強拿這些炸藥到山下炸魚;任大強取了炸藥之后交由曾在爆破組干過的耿棟組裝,事發第二天兩人謊稱外出找活便失蹤了……坪山科技關停二號、三號兩個藍晶石礦井后,旗下礦工被臨時疏散到別的礦井,只留了七八個管理人員每日巡查等常規值守,也包括耿棟和任大強;但人心已經聚不起來了,都在想方設法到外面營生,因此他倆突然離開也沒人懷疑。”
“他倆一直在東峰山礦區工作?”
聽出白鈺弦外之音,汪博友道:“說來比較復雜,兩人分別屬于礦務局指定的第三方外包公司——市機電水利服務公司和市礦務保安公司,各礦區與它們簽訂協議后統一安排人員,定期輪崗輪值。水電工崗位特殊,耿棟基本上在石塔山與東峰山之間輪換;任大強流動性比較大,恐怕在六七個礦區干過。”
“這樣無法判斷幕后指使者?”
“外包的好處是轉嫁風險,但壞處是管理缺失,平時礦區、承包商、外包公司搶著管,出了事都推得干干凈凈;工資發放那一塊,礦區按承包商考核結果把錢匯給外包公司,好像每個環節都挺重要,但實際上是三不管,”汪博友煩惱地說,“與傳統礦工不同,他們這些外包人員游離于礦區管理之外,不屑跟礦工為伍,又混不進行管人員圈子,交友范圍很小很難進行外調,比如耿棟和任大強就是鐵桿酒友一年到頭比跟自家老婆的時間還長。”
“他倆銀行賬戶有無異動?家里搜查過?”
“都有跟進,沒發現線索。”
白鈺沉吟會兒,道:“二號礦井爆炸以及隨后收繳炸藥雷管,應該說打亂了某些人的節奏,原先他們設計不是這樣,因此可以判斷指使耿棟、任大強制造三號礦井爆炸案事起倉促,如博友在現場所說,各個環節都顯得比較粗糙包括讓保安偷炸藥雷管。所以不妨作出兩點預判,一是他倆沒拿好處肯定不可能干這種玩命勾當,銀行賬戶上沒有,必定收的現金,大額現金攜帶不便必定相當部分藏匿在某處,正常情況下悄悄給了最信任的親屬,因此要對兩家直系親屬保持高強度監視;二是作為長期工作生活在礦區的他倆來說,逃亡也充滿未知恐懼,我覺得不能根據常理往省城或甸西方向排查,很有可能藏匿在山區、礦區里,偶爾靠圈子里的朋友救濟和通風報信,我建議今夜搞一次針對其它六個礦區的大掃蕩,敲一敲山,震一震虎,或許會有意外發現,另外也是檢驗前段時間整合礦區分局的成果嘛,博友認為呢?”
一席話聽下來,刑偵經驗和江湖經驗老道的汪博友徹底明白白鈺為何能在市委書記、市長雙重夾擊下的甸西脫穎而出的秘訣!
沒有秘訣,而是嚴密的邏輯推理能力和敏銳嗅覺。
兩點建議其實今晚開到這會兒案情分析會都有人提過,汪博友也在斟酌推敲之中,但白鈺僅結合自己匯報的情況就非常有條理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不能不由衷折服。
“我馬上召集相關人員傳達白市長的指示!”汪博友簡短有力地說。
“辛苦同志們了。”
白鈺點點頭滿意地笑道。
事實證明白鈺判斷得不錯,任大強居然大模大樣藏在撫溝礦區某個保安家里,當晚還喝了幾兩酒睡得很熟,以至于被刑警們踹開門沖進去按住時還稀里糊涂。
連夜審訊,任大強對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承認自己買通石塔山礦區保安偷炸藥等,也承認自己配合運輸、安裝炸藥制造三號礦井爆炸事件,但有一點,他受耿棟慫恿干的,整件事策劃、行動、逃亡都由耿棟安排,包括二十五萬好處費也是耿棟給的,自己不知道耿棟受誰指使、與誰聯系。
耿棟依然在逃,下落不明。
第二天上午白鈺將晏越澤叫到面前,微笑道:“礦區發展轉型辦公室要到沿海省份考察引進礦業機器人事宜,謝市長全部精力在圍棋公開賽,快到年底了易榮峰局長成天盯著各項環保數據,你陪饒阮江所長一塊兒去吧,利用這個機會多熟悉多了解沒準后面能派上用場。”
晏越澤黯然道:“白市長,我聽說耿棟涉案的事了,大概……大概沒資格繼續當您秘書吧?”
“你會錯意了,”白鈺擺擺手道,“秘書只是一個平臺,終究要通過它完成自我的提升。機器人項目的引進、試用、推廣、深化,在上電大有可為,沒有耿棟涉案我也打算讓你提前接觸,當然眼下正好是個契機,避避嫌也好嘛,對不對?”
“您是說回來后我還能繼續留在您身邊?”晏越澤驚喜地說。
白鈺笑道:“我也舍不得換吶,領導有‘三不換’,首先就是秘書,其次司機,最后才是老婆,哈哈哈哈,開玩笑的,排名不分先后,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