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靈的手抖,其實不是來源于韓越川重重的哀嚎聲音,而是來自于她自己心中。
在蕭靈舉起手上的針管,向韓越川刺去的那一刻,就如同當年摸到凌晨將軍那具寶藍色機甲時一樣的后果,蕭靈腦中浮現(xiàn)出一副同樣是在這張帶有皮帶和皮扣的貼床上,躺在這上面的人不是韓越川,而是凌晨,凌晨將軍。
她的父親。
這一次的遇見與上一次摸到寶藍色機甲時候很不同,蕭靈不是一味的陷入到當時的情景之中,事實上一部分的她還是能夠分辨出他們現(xiàn)在的情境,但另一部分的她自己,就隨著那張大床,一起被帶入了若干年前的一天,同樣是在這所學校里,也許就是在崔校長的辦公室中。
隨著時間流逝的蕭靈坐在現(xiàn)在胖夫人的角度上,看著凌晨將軍痛苦的躺在鐵床上哀嚎。他的雙拳攥緊,額頭上的青筋暴露,絲毫都失去了俊美的樣子。不像上一次蕭靈在環(huán)境之中縮減到的樣子,凌晨將軍這一次沒有穿著鎧甲,只是罩了一件連體的病號服,整個后背都是**的,布料完全蓋不住他的雙腿,赤露的夾趾頭都卷曲起來。
蕭靈嚇呆了,她下意識的伸出雙手想要接觸到父親的肌膚,或者是解開那緊緊勒住甚至已經凹陷進凌晨將軍肉體的皮帶,然而那都是徒勞,蕭靈整個人都像是空氣一樣穿過了鐵床。
“不要掙扎了,不會太久的。只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蕭靈猛然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事實上這個聲音可非常熟悉了,站在鐵床正面,凌晨腳下的,正是年輕一些的崔校長。
他的一雙眼鏡片閃出光芒,嘴角噙笑的上揚著,露出一張極盡譏諷的臉:“我已經拿到了你完整的基因樣本,你知道,我可以培育出許多你的后代來,擁有你的強大力量,你的價值已經終結了。”
凌晨的痛苦似乎緩解了一陣子,有了一瞬間的清醒,咬著牙關看向崔校長,表情之中露出堅毅來。
崔校長精明的眼睛里頭露出一點狡猾來:“當然了,你也不用去死。只要你說出那個女人的下落,我就立刻放過你。”
凌晨將軍此刻看上去像是被注射的什么毒素,全身抽搐不止,一陣一陣的痙攣讓他渾身流汗。蕭靈看得出又有新一波的痛苦正在攻擊著凌晨,但他還是堅持著,揚起頭,正對著崔校長,說出了蕭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通道父親說出的話。
“你做夢。”
原來父親的聲音是這樣的,蕭靈一直以為那應該是低沉有磁性的男中音,卻沒想到是個清涼的男聲,盡管這份清涼,已經被那無休止的折磨大打折扣了。
崔校長的樣子看上去好像受到了侮辱,他的臉色立刻就不好了。
“既然這樣,你也不要怪我無情了。”
崔校長揮揮手,從角落里走上來一個女人,手上舉著一直針管,施施然走過來。那女人胖墩墩的,也不抬頭,將針管徑自打入凌晨的右腿小腿上。
蕭靈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凌晨將軍兀自痛苦的掙扎了一會兒,但也只是一小會兒,很快,他的身體便輕輕的垂落下來,再也不動了。
蕭靈張大嘴巴想要出生大喊,這一次她喊出聲音來了,只是不是在幻象里,是在現(xiàn)實之中。
“蕭靈,蕭靈!!”
推搡讓蕭靈手中的針管應聲落地,韓越川也被她剛剛停滯的樣子給嚇到了,不再掙扎。
回過神來的蕭靈渾身冷汗,扭頭看向旁邊的胖夫人,心中冰涼恐懼到了極點。因為蕭靈的手實在是抖得拿不住針管兒,胖夫人從她同樣顫抖的眼神之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她所熟知的一切能夠看透他人思想的手段對于蕭靈來說都不起作用。
“我來吧。”于是,為了程序的進行下去,胖夫人結果了蕭靈手中的枕頭,按照原來的路線,堅定的,刺入韓越川的皮膚之中。
“啊!!!!”
韓越川在尖叫。
這針管直直的刺入韓越川的脊髓,內容物并不含有多少藥劑的成分,完全是將他本身的血液抽出一部分,混合病毒細胞之后,再注入到人體本身。
這一過程進行得緩慢,痛倒是不痛的。但是這過程長得讓韓越川本身的恐懼達到了頂點,不痛都痛了。
一個人長時間的神經緊繃會讓腎上腺素在短時間內達到峰值,而在這之后便是精疲力竭。韓越川暈了過去,蕭靈抿緊了嘴巴看了他一眼,隨即大踏步的轉身出了這間實驗室,腳下弄出了很大的聲響。
胖夫人被蕭靈這頃刻之間的轉變給搞糊涂了。本著長久以來的職業(yè)習慣,她嚴肅認真的給韓越川的傷口清潔包扎好,隨即為他吊上一瓶營養(yǎng)藥劑,便脫下長長的白袍,跟隨蕭靈的腳步出了門。
“怎么了,你從剛才好像就很不對勁似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胖夫人很疑惑,語氣上卻如慈母一樣的緩和,“是不是,又覺得這個計劃有什么問題?”
蕭靈背對著胖夫人站著,腦子里的想法百轉千回。她正面對崔校長橢圓形的辦公桌,為了掩飾自己的無措,她執(zhí)起一只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喝水一邊在心中醞釀,如何將剛剛在幻象中看到的事實,表述出來。。。。。。
她實在想不通,一向保持重心默默無聞的胖夫人,怎么會被崔校長擺布呢?
胖女士對蕭靈的表現(xiàn)感到十分的不安。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蕭靈,幾乎讓蕭靈的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什么也說不出來。就在胖夫人幾乎要貼上蕭靈的后背的時候,蕭靈無意中抬頭看了一眼辦公室墻壁上,高高高懸掛著的崔校長的畫像。那上面的崔校長,似乎與剛剛幻象之中折磨凌晨將軍的崔校長沒多大區(qū)別,看上去年輕又英俊,但與凌晨將軍的生機勃勃不同,崔校長的面容充滿了心機。
就在那一刻,蕭靈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這一切的原因。
“你愛過崔校長,是不是?”
胖夫人細碎而沉重的腳步立刻就停止了。
蕭靈知道自己確實擊中了要害,卻心中一片冰涼的閉上了眼睛。
“所以你幫他,你幫他,殺害了凌晨將軍,是不是?”
單憑吐出“凌晨”這兩個字,在這屋子里頭似乎都是一種褻瀆。蕭靈沒有聽到胖夫人的回答,但是她心中一驚填滿了對當時情景的想象。
就在蕭靈認為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她聽到耳邊有一陣風聲劃過。在蕭靈有限的與人交手的經驗里,她很清楚這種風聲代表了什么。
幾乎是下意識的,蕭靈深處右手,略略一番手腕,那套被她放在辦公室里的寶藍色機甲便“嗖”的一下飛來,手掌上的發(fā)射機一下子套在了她的手上。
弓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