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斯德哥爾摩市音樂廳。
瑞典王室成員端坐頒獎臺上,各界名流和科學家們身著嚴謹的禮服,正襟危坐,屏住呼吸,將共同見證人類科技的進步。
在眾多白發(fā)蒼蒼的面孔中,有一張華裔面孔格外醒目。
他實在太年輕了,年輕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剛成年,不應該坐在這里。
而鏡頭后,全世界都在關注這場盛典。
面對諸多關注,年輕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眸微垂,安靜淡然。
當斯德哥爾摩愛樂團的演奏暫落帷幕,基金主席上臺致歡迎辭,點燃現(xiàn)場氣氛。
隨后獎項委員會代表上臺,宣布了本屆獲獎者的名字,“這次,我們將這個獎項頒布給時雨時先生和廖深廖教授……”
掌聲雷動。
鏡頭隨之對準時雨的臉。
所有觀看直播的觀眾都為之發(fā)出贊嘆。
他實在太出色了,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個科學家。
其實獲獎名單公布的時候,他的照片已經曝光過,但流傳全網的只有一張證件照,饒是如此,已經讓無數人驚艷。
人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本人遠比照片要好看。
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雨和廖院士同時走到臺前,從瑞典國王手中接過獲獎證書和獎章。
他們二人分享這個獎項。
基因病毒破解后,時雨和廖院士開始反向研究,成功研究出了疫苗,這種疫苗只針對華國人,隨后他們深入研究,并擴大了范圍,嘗試研究具備普遍性效果的疫苗。
他們成功了。
雨和廖院士的年齡差距很大,但是沒有人懷疑他在這個研究中做出的貢獻,他的能力已經在過去種種成績中得到證實——他是個有著超乎尋常直覺的天才,當別人累計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被百分之一的靈感困在原地久久無法前進時,他總能很快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是個天生適合做科研的人。
更驚人的是,他才三十多歲,正當盛年,未來還有很長的科研壽命,人們相信他未來的成就將更加驚人。
時雨的獲獎感言言簡意賅,主要兩點:一是感謝前輩姜祐寧先生,這個成果是在他的發(fā)現(xiàn)上建立的。二是這是團隊努力的結果。
很多人第一次聽到姜祐寧的名字,了解后才知道那位姜先生也是位生物醫(yī)學家,但已經去世多年,時雨他們研究的基礎便建立在這位生物醫(yī)學家的發(fā)現(xiàn)之上。
恭喜的信息絡繹不絕,接過秦意和時薇的電話,他把手機交給小李處理。
他解開領帶,站在落地窗前,倚墻看著城市的燈火輝煌。
這一場盛典,是全世界的狂歡。
饒是歷經過大風大浪,早已寵辱不驚的廖院士也忍不住激動,這個是科學界的至高獎項,縱然近年來爭議漸多,依舊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可他此時的心境便如眼前的景象,外面繁華似錦,可是隔著這玻璃窗,安靜如斯。
心如止水。
“哥,你開心嗎?”剛才時薇這樣問他。
他捫心自問,覺察到了自己心境的改變。
還在年幼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同,同齡人熱愛的玩具、游戲、交自己喜歡的朋友,再內向的孩子都會有一兩樣喜歡的事物。
他冷眼看著他們呼朋喚友、玩耍或者吵架。
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準確說,什么都不感興趣。
所以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搭理,很多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是被困住的,思維被困在了身體里,可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走出去。
父母發(fā)覺他的異常后,數次輾轉后,終于得到了一位權威醫(yī)學家的診斷,他患有自閉癥。
他現(xiàn)在還記得那位醫(yī)生用一種悲憫的神情說出了一個名詞。
阿斯伯格綜合征。
至今無人知道自閉癥的成因機制,誰也不知道自閉癥患者獨特的思維究竟是不正常,還是這個世界的“正常”只是大多數人給予的規(guī)則定義,他們的世界是另一個不同的領域。
沒人能理解他們的世界。
在他看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不正常。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智力沒有受損,反而高出常人,醫(yī)生建議父母多挖掘他的興趣,未來說不定能獲得常人達不到的成功,至少能像個正常人生活。
母親徹底辭了工作,加入自閉癥家庭互助組織,組織里會定期組織活動,相互交流心得,順便交交朋友。
他很快遇到了其他自閉癥患者。
有一個很活潑的少年,他模仿能力很強,做活動時笑得很開朗,總是能逗得別人哈哈大笑,誰也看不出他是自閉癥患者。
他說他的夢想是做舞臺劇演員。
這是個很了不起的夢想。
舞臺劇的情感表現(xiàn)力和爆發(fā)力要求很高,可是自閉癥患者……沒有這種爆發(fā)性的情感。
他們或許各有天賦,唯獨沒有情感天賦。
在互助活動中,時雨還認識了一對自閉癥情侶,女孩是個酒店部門經理。
對于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自閉癥患者來說,這也非常了不起。
女孩說她的秘訣是模仿,模仿身邊人如何說話、微笑、處理人際關系,模仿一個正常人如何去生活。
她做得很好,平步青云,卻經常覺得自己也在扮演角色,一個正常人的角色。
他依舊不感興趣。
直到接觸到科學。
科學真是很神奇,充滿了發(fā)現(xiàn)、創(chuàng)造和改變,讓人類追本溯源,明白過去和未來。
在這個領域里,他不需要去模仿誰,也不需要扮演誰,只要去發(fā)現(xiàn)。
他終于感覺到不再被困住,一發(fā)不可收拾。
那些年,他除了學習和實驗,一點多余的目光都沒有分出去。
然而當他從平靜中被驚醒時,驀然發(fā)現(xiàn)父母已經離自己而去,唯一的妹妹淪落泥濘。
而他,無能為力。
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
這種無能為力不是他做實驗碰壁,長期得不出想要的結果的感覺,實驗碰壁不論多久,都只是暫時的,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會攻克。
可是死亡,意味著永遠永遠地失去。
不論一個人有多強大的天賦,有多淵博的知識,多雄厚的權勢和財富,也都無法挽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