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巍忍不住看向時雨。

他對這個容貌比很多小鮮肉都出色的年輕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年紀輕輕，卻是國內生物醫學界的權威，他看人的眼神平靜到冷漠，好似這世上沒什么可以引起他情緒波動的人和事，對于自己所處的處境也毫不在意的樣子。

他原想如何從對方嘴里先了解情況，不想看起來很高冷的時雨先開了口，而且直奔主題：“胡少將，可否給我介紹一下秦意現在的情況？”

胡巍聽到他這么問，頓時心中起疑：“什么情況？”

“感染后的情況。”

胡巍心中更加懷疑，秦意凌晨就被與外界隔絕，跟她一起來大使館的護衛也一樣，他是如何知道秦意感染了病毒的？難道大使館有人通風報信，還是軍部有別的舉措？他試探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有人告訴我的。”

“誰？”

時雨看他一眼，“周先生。”

周牧澤又是怎么知道的？胡巍正想問，這時，劉少嚴的身影匆匆出現在會客廳，一眼看到時雨，大步走到時雨面前，“時先生，你好，我是駐日大使劉少嚴。”

時雨起身，“劉大使，你好。”

劉少嚴沒跟他廢話，“秦意正在隔離區，我現在帶你過去。”

時雨點點頭。

“你趕緊跟我說怎么回事？”將時雨帶到隔離區，胡巍馬上逮住劉少嚴，“秦意不是被帶走了嗎？周牧澤和時雨怎么又突然來到大使館？”

劉少嚴看著老伙計，“你覺得周牧澤和時雨冒著叛逃的危險，從華國跑到日國來大使館找秦意是為了什么？”

還能為什么？當然是為了救秦意，說實話拋開這里面的種種關聯，他很佩服周牧澤的魄力和時雨的毫不猶豫。見劉少嚴不慌不忙的，胡巍品出了一些味道：“是不是有什么變動？他們到底怎么來使館的？”

“他們能順利抵達大使館就是最大的變動。”周牧澤和時雨凌晨未經允許突然出境，如果他們中途消失，不管真實目的是什么，也跟叛逃差不多了，但他們現在來了華國大使館，叛逃的嫌疑自然沒有了。

“就算他們主動來大使館，你就這樣讓他們見秦意？你別忘了秦意現在什么身份。”胡巍提醒他，現在最敏感的不是周牧澤和時雨貿然出境，而是秦意跟姜祐寧的關系，軍部現在應該已經開始著手確定兩者關系，快的話結果應該就要出來了。

“等等你就知道了。”劉少嚴沒有明說。

使館的隔離區劃得很大，隔離的人數也很多，之前跟秦意有過接觸的人，以及跟這些人接觸過的人員全部暫時單獨隔離在這片區域，使館將近一半的人都進了隔離區，剩下的人也被要求盡量不要走動，幾乎相當于整個使館都成了隔離區。

而秦意的房間周圍全部清空，不允許進入。

秦意被放在床上，也不知是撞車的不良反應，還是病癥越來越嚴重，渾身冷汗，嘔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怕自己吐出來會加劇病源擴散，無力地看著身邊的男人：“周牧澤，你出去好不好？不要呆這里，我在這里很好，你不用擔心。”

周牧澤用目光一點一點地描摹著她的眉眼，巴掌大的小臉上沒什么肉，皮膚干燥黯淡，眼窩深陷，整個人看起來虛弱而憔悴，他的心好像被扎了下，細密的疼痛涌出來，數不清這一周來她經過了多少煎熬。

“再等一會兒。”

“為什么要，再等一會兒？呆得越久越容易被感染，你快出去啊……”秦意想推他，又怕自己接觸他會增加感染幾率，急得眼睛都紅了。

“別怕，不會有事的。”周牧澤柔聲說著，“讓我再看看你，往后我也得住隔離區，或許很久都不能過來。”

秦意從來沒見過他這么求自己，這么微不足道的要求，卻是如此鄭重，眼淚控制不住涌出眼眶，想讓他再多看看，她也好想再多看看他，真的好想好想他，想到骨頭里發疼，魂牽夢繞。

可是她也怕，怕自己感染給他，她一點也不稀罕同生共死，她只要他好好活著。

她緊緊咬著牙關，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咽喉壓抑著發出低低的嗚咽，像小獸的哀鳴。

周牧澤心疼，“綿綿，你知道我來東京的路上想了什么嗎？”

秦意睜著大大的眼睛，大到瞳仁里映出他的影子。

周牧澤笑了笑，低聲道：“我想，這次回國后就馬上生孩子，你不是說要三個孩子嗎？我們隔年生一個，這樣三個孩子最大年齡相差四歲，等最小的孩子上學至少是十二年以后。你肯定要自己教養孩子，所以這十多年想必不會再去哪里——那時候，不論是明昭明喻還是明曦都可以獨當一面，我就可以交出身上的責任，陪在你和孩子身邊，好好把你看住，這一輩子的時間……真不多。”

秦意眼里的淚水蔓延出來，哽咽著幾乎不成調：“周牧澤……你……你快走好不好？快走……”

“綿綿，別哭，我說的一切都會達成，你不用擔心什么。”周牧澤知道她怕什么，沒有做過多的堅持，只是輕聲跟她說明原因，“我一會兒就走，走之前，先讓你見個人。”

秦意哭得滿臉淚水，睜著模糊的視線看向門外。

接著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其中一個腳步聲很整齊，由遠而近，一步一步地仿佛丈量過，規律到極致。

她慢慢張大了眼睛。

下一刻，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隔離服的人出現在門口。

那人高挑瘦削，隔離服將他整個人包裹住，臉部戴著大大的口罩和護目鏡，將整張臉都遮住，只能透過鏡片看到一雙平靜淡漠的眼睛。

“時雨哥……”秦意震驚地喊出對方的名字。

時雨一眼看到了病床上的秦意，見她滿臉淚水，眼睛通紅，眼窩深陷，臉色不正常的嫣紅，說話的語氣很虛弱，微喘帶著痰音，表面癥狀已經很明顯。隨后看了看旁邊連口罩都沒戴的周牧澤，不禁皺起了眉頭，嘴里吐出兩個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