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了笑，有條不紊道：“從心理學說，deja-vu，也就是‘似曾相識’，可能是發生在深層次的潛意識矛盾沖突的表現，青年時期發生率最高，但是當人們開始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后，它的發生率就會降低。也可能是因為大腦接受到了太多的信息而沒有注意到信息的來源，就比如，你看過一部電影，后來你忘記了電影的內容，但是你的大腦還是會勾勒起相關的回憶，在某個時候觸發這段記憶，你就會覺得似曾相似。”

“聽起來很有道理。”秦意卻覺得這跟她之前的熟悉感并不相同，她不僅僅是覺得熟悉，還有一種……仿佛流淌在血脈里的悸動。

老人看出她不是很相信，接著說道：“有時候你的大腦會欺騙你，有時根本不需要真實的記憶，大腦內部就有可能自己制造一種熟悉的感覺。——這是心理學的解釋。”

“感覺可以理解，也很有道理，這確實可能造成‘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想與之相反的應該是看到熟悉的事物卻一時間什么都回憶不起來吧？”

“你真聰明，學習過心理學嗎？”

“社交心理學算嗎？”

老人不由笑起來，“看來你是個文科生。”

“您真聰明。”秦意用老人的話夸他。

“哈哈！”老人被逗笑，Charles聽到主人笑，跟著汪汪叫，小尾巴搖得更加歡快，老人摸了摸它的狗頭，示意Charles安靜。

Charles搖搖尾巴，乖巧地蹲坐在主人身邊。

“排除先入為主的觀點——剛才那些觀點可以統稱為先入為主論。”老人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deja-vu可能是大腦驗算的結果，因為大腦無時不刻不在虛擬畫面，即使在睡眠中，仍在對現實中的一些參數運算，得到許多種結果，當人們遇到與現實中相似的情境時，大腦會與驗算結果呼應，讓人覺得‘似曾相似’。”

秦意眨眨眼，覺得他還沒說完。

“還有一種解釋是錯覺現象，可以理解為大腦緩存讀取錯誤，大腦把一段記憶存在歷史記憶中，在看著眼前的事物的時候又從歷史記憶中把它找出來，讓人覺得好像以前已經發生過了。在大腦疲勞的時候會比較容易產生這樣的錯覺。”

“嗯……很科學。”秦意給出評價。

老人笑了聲，“還有兩種說法，聽起來不是那么科學，一種說法是超時空隧道的碰撞，人在夢里已經看到了未來會發生的事，醒來卻并不記得，但是當夢里看到的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就會覺得仿佛已經經歷過。”

“這個說法很科幻。”秦意看著老人，總覺得他最后一種說法會很驚世駭俗，問道：“另一種說法呢？”

老人深深看著她，唇角微揚：“生死意識的流動差異。”

“生死意識的流動差異？”秦意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日語理解有錯誤。

“人生而有意識，且平坦的流動，人死后，意識會倒帶一樣，按照曲折的路線回到出生時，一直往復。因為死后的路線曲折，致使生時的記憶被分段，只有處在接點的記憶才可能被下一段‘生’的意識絞纏，因此出現‘似曾相識’的現象。”老人最后總結，帶著點惡趣味的笑意：“也可以說成，這是你前世的記憶。”

秦意愣住，“……前世的記憶？”

“是的。”

“那您相信前世之說嗎？”

“我不知道。”老人很不負責地聳聳肩，“這世界上有太多解不開的迷，就比如，我能看到這個世界是因為光線反射，是眼球和大腦共同作用的結果，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光線和物質是人類看不到的，所以，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真是我所看到的樣子嗎？——我不知道。”

秦意倒是知道這個觀點，這個觀點跟聲音差不多，人類能聽到的聲音也是有限的，說不定每個人身邊都有不明能量體在竊竊私語，然而人類看不到也聽不到。

只是她依然不得不承認：“您的說法很特別。”

老人笑了笑，“并不是我的說法，我只是拾人牙慧。”

“您知道這么多，真的不是這里的老師嗎？”秦意表示懷疑。

“我看起來很像嗎？”

秦意點點頭。

“那么，我覺得很榮幸。”老人笑道，“跟你聊得很開心，已經很久沒有人愿意聽我說這么多了，剛才聽你說第一次來東京，所以你也不是這里的人吧？”

“是的，我是華國人。”秦意對自己的國籍毫不掩飾。

“你們外長剛來了東京，你們華國人很厲害。”

“我將這視為稱贊。”秦意半開玩笑道。

“華國發展很快，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

“日國也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就比如這座大學，尤其是醫學部，只可惜醫學部不招收外國人。”世衛組織剛剛公布了一份名單，日國綜合醫療水平位列世界第一，而東京大學醫學部是中堅人才的產地。

東京大學世界排名前十五，而華國最頂尖的高校卻在五十名之后，秦意對日國官方的印象不好，但并沒有因為討厭就蔑視一個強勁的對手。

“也并不是沒有招收外國人，其實二十多年前東大醫學部曾經有過招生國際班的計劃，那年還有研究隊……”

“二十多年前？”秦意突然張大眼睛，心砰砰跳起來，直覺告訴她這很重要，一定要問清楚。

她急切地抓住老人的胳膊，追問：“二十幾年前？”老人下意識避開，秦意才發現自己太失禮，連忙收回手，“很抱歉，我情緒不大好，您可以告訴我具體是多少年前嗎？”

老人凝眉想了片刻，“二十二年前？二十四年前？二十五年前？”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嘆了口氣：“大約就是那幾年吧，你們華國人真的太可怕了，只要給你們一點機會，你們就會抓住機會，不惜一切汲取別人的先進東西化為己用，華國有現在的發展，要感謝那一代……”

秦意卻突然緊張起來，極力控制著情緒，帶著微弱的懇求：“請您再想想，到底是多少年前？”

老人又想了一會兒，最終搖搖頭：“很抱歉，自從動了手術后，我的記憶力下降了很多……”

秦意強忍著失望和急切，再次問道：“可是我查過東大的歷史，醫學部本科從來沒有招收過外國人，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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