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秦意到醫院接時薇。
時薇很早就醒了，梳洗干凈，換上秦意為她準備的長裙，安靜地站在窗戶前眺望遠方。
秦意進入病房時，看到窗戶開得很大，清晨帶著涼意的風吹進來，揚起她長長的裙擺，像一只紛飛的蝴蝶，隨時會隨風飛去。
秦意突然有點心慌，跑過去拉住她，“薇薇，你在這里干什么？”
時薇側過臉，觸及她滿目的擔憂，眸光動了動，緩緩垂下眼簾，看著自己被她拽著的胳膊。
秦意的手很軟，因為太用力，指甲都有些發白。
被她看著，秦意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時薇站在這里應該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風景，這些天她一直待在病房里，雖然吃住都好，但是沒有出去逛過。
“薇薇，你今天穿這條裙子真好看。”她面不改色地松手，嘴里蹦出一句夸獎，滿臉的真誠。
時薇揉了揉自己被她抓紅的胳膊。
秦意有點慚愧，但是剛才……她有種時薇想跳下去，或者是想離開的感覺。
只是錯覺嗎？
她不是很確定，心里的擔憂再次浮出，這些天時薇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她可以肯定時薇的聲帶沒有任何問題，她只是不愿說話。
一句話也不愿說。
秦意最終誠實地道歉：“對不起，剛才我太著急了，弄疼你了嗎？”
時薇搖頭。
秦意臉上露出微笑，“那就好，我們走吧，回華國。”
時薇的行李只有一個小背包，那個背包是她從監獄里帶來的，秦意不知里面有什么東西，但是知道這個背包對她很重要，便沒有幫她拿。
推開門，時薇第一次自由行走出去。
走道里，一個高大的男人面對著她們，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
聽到腳步聲，男人轉過身，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之所以熟悉又陌生，是因為時薇曾經看過他的照片，是很多年前，秦意還處在暗戀期時偷拍的照片，但她從未見過真人。
這些天，周牧澤一直沒有跟時薇正式見面，這會兒突然見到，秦意心里有點忐忑，她不知道時薇心里是如何看待周牧澤的，當年……她是因為跟周牧澤分手才發生了那么多事，薇薇會不會以為她沒骨氣吃回頭草什么的……
一面是自己的戀人，一面是自己的好友，秦意給他們做了一個遲了五年的介紹：“薇薇，這是周牧澤，嗯，你知道的。”
時薇當然知道。
秦意以前經常跟她念叨自己喜歡的男人多么好看，多么有男人味，多么有氣質，簡直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她知道周牧澤這些天也在，但是一直沒有正式見面。
只見男人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淡然地站在秦意身后，如修竹挺拔，眉目如水墨丹青，只站在那里便有著強大的存在感，他的眼神極具穿透力，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內心。
時薇垂下眼眸。
周牧澤頷首道：“時小姐。”
她默然不語。
秦意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
周牧澤不以為意，淡淡道：“走吧，車在下面等著。”
一行人下樓上車。
這次開了一輛梅賽德斯，后車座是四個座位，兩兩相對，秦意跟周牧澤相對而坐，時薇坐在秦意身邊。
上了車，時薇便一直看著車窗外。
秦意想找話題聊天，但是這兒一個不說話，跟另一個說話又像冷落另一個，她糾結得眉毛快擰起來。
“綿綿。”周牧澤看不下去，叫了她一聲。
“嗯？”
“你在擔心什么？”
“我……我在想昨天的新聞會不會傳回國內，雖然費城這邊已經澄清了，可是很多民眾都會對第一印象的消息更為深信，網上還有很多人等著逮我的把柄，要是讓他們知道，肯定又要鬧翻天。”她隨口說了件事，卻也是她所擔心的。
這次的新聞說大也大，費城的主要媒體都關注到了，慶幸的是她動作快，報道剛上去一個上午就扯了下來，沒有發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再就是她在美國的知名度很低，如果不是華國外長訪美這波熱度還沒過去，她剛好又在訪問中出了個風頭，美國人都不會知道她是誰。
并非所有的新聞都會傳回國內，她擔心的是這次新聞用了華國女外交官丑聞做標簽，很容易引起一些喜歡在外網看時事新聞的網友關注到這件事。
“若是把媒體致歉聲明一起傳回去還好，這樣華國網友會知道這是美國媒體污蔑我，就怕有些人搬運消息只搬一半，讓人誤會。——國內很多營銷大V就喜歡這么搞，對某些事件故意斷章取義，故意讓民眾誤會，激起群憤，博盡眼球。”
媒體和營銷的套路，她基本上都了解，營銷大V斷章取義她就遇到過不止一次，之前粉絲自殺那件事就有大V說她縱容粉絲網絡暴力，被打臉后立即刪了微博，風頭過來再次興風作浪。
“你手上有證據，誰那么做你就發律師函，隨后也可以在網上呼吁相關管理提案，國會沒多久就要召開，關于這方面的提案早有人提倡，你再推一把，對網絡信息傳播管理的提案也算是個促進。”
周牧澤淡淡道。
“提案？可能性大嗎？”秦意沒往這方面想過。
“提的人多了，尤其是有分量的人提得多了，總會引起重視的。”
秦意想了想，感覺能提案立法的話，那還真不錯，那些整天造謠生事的媒體營銷號就應該管管，“就算到時候，也可以嚇唬嚇唬那些沒底線的媒體和營銷號。”
她越想越覺得這是件好事，新聞司整天跟媒體打交道，清楚網絡上有很多沒節操的營銷號，還有很多在網上挑撥華國民眾情緒、激化華國社會矛盾的網特，這些人都應該受到限制。
她這么一想，就想入了神。
直到機場才回過神來，忽然有點明白周牧澤的用意。
這男人……故意轉移她注意力的吧。
秦意心里又好笑又甜蜜，目光瞥到身邊的時薇，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