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又叫住他，“那你呢？”
驚鴻一愣，愕然看我，眸中的神色，濃郁像陳墨一般，“嗯？”
“你是留下來守著師父？還是送我們離開？”我問道。
他張了張嘴，“那你想……”話到一半，他突然轉了話音，“大人叫我護送你們離開，若有必要，待你們安全之后，我會折返。”
我點點頭，心里既遺憾這就要走，若是不走，或許我還能找找樓蘭的另一樣寶物是不是在樓府。
不過同時我也期盼著快點兒離開，這樣等師父發現他的寒玉被我偷了，他就不能再追回來……或許能叫他改變心意？
“驚鴻，你的武器是什么，就是腰中軟劍么？”我目光落在他腰上。
他腰上有一根特別漂亮的帶子，比一般的腰帶看起來精致。
但我曾經幾次見過他從腰上抖出一柄長劍，威武霸氣，虎虎生風，“我能看看么？”
他見我好奇得很，雖不情愿，卻還是老老實實把腰上的帶子解了，手腕猛地一震，變魔術似得，那帶子里竟變出一柄長劍來，寒光颯颯，劍鋒凌厲。
“好劍！”我不懂裝懂，連連點頭。
驚鴻這才嘿嘿一笑，“這劍是大人送我的，從不離身，救了我不知多少次了。大人說，好劍是有靈氣的，追隨主人愈久，靈氣愈強，我近兩年才發覺，與這劍似乎已經開始與我心意相通了！”
我也看出來，驚鴻握著他的劍時，那眼神，那語氣，仿佛是對著自己珍而重之放在心里的摯友，并非對著一個冰冷無情的器具。
“這話是師父說的？可我怎不見師父他有兵器？”我狐疑問道，心卻猛然急跳。
驚鴻看了我一眼，撓了撓頭，“這個……大人功夫卓絕，用不到吧？”
他臉上有些許茫然，不知是在有意搪塞我，還是真就不知情。他是追隨師父最久的人，他若沒見過師父的兵器，那應該真的是沒有吧……
原以為樓蘭另一寶噬魂劍，是在師父手上，聽到這話我不知是該放心還是該惆悵。
這一日“搬了家”換了地方，院子里幾次進出侍衛，似乎是在為夜里的出行做準備。
按說忙碌中，時間是過得很快的。可偏偏我心里煎熬，就覺得時光甚是漫長，我既怕師父來見我，又怕他不來見我……我怕他來向我討要那半塊寒玉，是以不想見他。
但我又想念他，惟恐這么一離開，他就會遭遇危險……就算他料事如神，也恐怕會有料不到的事情吧？
大婚之日我被劫走的事兒，他不就沒料到嗎？元奚那個人，沖動起來的時候，真是不管不顧，連自己都敢搭進去的人……這樣的人總容易叫人失算了。
我一日忐忑煎熬，幾次偷偷摸向懷里的玉。
不管我什么時候摸，那玉都是完完整整的一塊，圓溜溜的，摸不到中間分開的痕跡……但仍舊是一半熱，一半寒。不愧被稱之為樓蘭之寶。
但這一整日，我都沒有得空的時候，身邊不是有丫鬟守著，就是朝兒找我。叫我想仔仔細細的端詳這玉都沒有機會。
夜色漸沉。
大廚房送來飯食的時候，我從窗戶里看見掌了燈的游廊內外，似乎有許多人影晃動。
再定睛細看，又似乎只是眼花了，晃的那全是樹影。
樓府各個院子里都栽種了許多樹木，既有百年的老樹，也有十幾年的新樹。風一過，到處都是樹影。
樹影晃得人心里亂糟糟的，綠蘿給我布菜，都晃了神，好好的橙釀蟹愣是打翻在我的裙子上。
“綠蘿姐姐！”玲瓏驚呼一聲。
外面的樹影似乎都猛然一靜……
綠蘿手忙腳亂的幫我收拾裙子，眼睛還時不時的往窗外瞥。
“在這府里住了太久了，院子也住了好幾個，如今忽然要走了，心里還真是……舍不得。”我低聲喃喃說道。
綠蘿聞言猛地看我，“小姐，咱們不走成么？”
“你糊涂了！”玲瓏這次連姐姐都沒叫，一巴掌拍在綠蘿的背上，她面有急色，“夫人才下定決心，你又來挑事兒。”
綠蘿吐了吐舌頭，低聲念叨，“婢子也就這么一說，小姐可別當真，婢子什么都不懂……只是心里頭特別不安，總覺得……覺得今晚要出事兒！”
玲瓏氣得想掐腰吵架似得，嘴巴鼓了幾次才耐住性子，“大人的安排，豈會出錯？能出什么事？”
綠蘿這么一說，我眼皮也開始跳，心里的不安驟然放大。
胸前那塊玉卻忽然熱騰騰起來，暖玉的溫熱蓋過了寒玉的冰涼，這份溫暖熨帖著我，像是師父的手擱在我胸前溫暖著我一般。
這念頭叫我臉上都不禁一熱，輕咳一聲，“趕緊用飯！”
我吃飽了朝兒卻哭了起來，我忙起身，“食案不必撤去了，你們就在屋里用飯吧，我去瞧著朝兒。”
我進得里間，忽見里間窗戶口似有人影一閃。
待我定睛看去，卻又什么都沒了。那不是樹影，雖說只是眨眼之間，但我曉得自己沒有看錯。
我知道今夜離開，師父必有安排，外頭的人或許是樓府的護衛。
待我抱起朝兒哺乳之時，卻隱隱覺得脊背發涼，似乎暗處有一雙眼睛正在緊緊的盯著我……
這感覺可太不妙了！我回眸去看，兩面的窗戶都開著，窗外只有燈光樹影。
我暗道自己多疑，可低頭看著朝兒時，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卻又回來了！
我便是再叮囑自己，性情如水，不急不躁……這會兒也要被逼成一壺燒開的熱水了！
“驚鴻！”我大喊一聲，把外頭吃飯的丫鬟都給下了一跳。
綠蘿和玲瓏忙扔了筷子，賽跑般沖到我面前，“小姐，怎么了？”“夫人……”
看兩個丫鬟嘴角還沾著飯粒，一臉急切的樣子，我抿抿嘴，沒告訴她們，免得她們瞎擔心。
“叫驚鴻過來，我有事兒問他。”我扯了扯嘴角。
人多的時候，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就會消失不見。待綠蘿和玲瓏轉身出去，只留我和朝兒兩個人在內室的時候，那種叫人脊背發寒的感覺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