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朝兒必是餓了,我這就起來。”
不知他是不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非但沒止住哭,反而嚎啕的更大聲了,撕心裂肺似乎在控訴我這母親不稱職,叫他餓了肚子,叫他受了委屈……
我左顧右盼不知該將那塊寒玉藏在哪里,朝兒又哭的又痛又急,我無法,只好將兩塊半玉揣在了一起,迅速披衣起來,先安撫兒子為重。
他被抱到我懷里,咕咚咕咚的吃著奶。
昨夜一夜未曾哺育,其實我已經漲的發疼了,奶水自然充裕,朝兒又力氣大,這么一吮吸,感覺奶水像噴射似得涌進他嘴里。
他一面滿足的大口吞咽,一面小貓一般委屈的“嗚咽”著,時不時的還嗆一口奶。
我惟恐他真嗆著了,想停下來讓他喘喘,他立時用那肉嘟嘟軟綿綿的小手抱著我,傷心的大聲“嗚嗚”。我便更是不忍心了,看著他心都要化了。
“夫人不必擔心,小少爺這是撒嬌呢,昨夜一夜未醒,卻也睡得不是十分安穩。如今終于又道您懷里,自然想多膩著您。”田杏在一旁笑的溫存,“他不會真嗆著的,您不必擔心。”
果然照著田杏說的,朝兒吃飽了卻也沒有真的嗆住,且他吃飽了還不松手松嘴,反倒在我懷里,睜著眼看我。
見我沖他笑,他就用小手拍著我,也咧嘴笑。
見我要把他的“糧倉”收起來,他就癟嘴要哭……簡直有意思極了。
我心里軟的一塌糊涂,也暗暗發誓,我一定不能讓這么可愛的他,還沒長大,還沒看到魏國的盛世太平,就陷入戰亂之中,不能讓他的童年生活在仇恨和廝殺里!
他應該享受鳥語花香,朗朗乾坤,盛世安康……
玲瓏念著書,朝兒在我懷里又睡著了,我把他放進小床里,這才有功夫去摸那塊寒玉……不摸還好,這么一摸,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哪里還有什么半玉……我懷里一熱一冷的兩塊半玉,此時只剩下了圓溜溜的一塊!
我驚得恨不得現在就把那鬼東西掏出來看個仔細。
可丫鬟們都在幾步之外,看著我,看著朝兒。
我得笑的一臉溫柔,還得遮掩自己的膽戰心驚,“那個……我昨晚沒睡好,想再歇一會兒,你們把簾子放下來,我再躺躺。”
我踢了鞋子,靠在枕囊上,眼看著綠蘿把幔帳放下,我手都往懷里伸去了,卻只聽院子里一時熱鬧起來。
“哇哇”的哭聲著實嚇了我一跳。
我哪兒還顧得上看玉,赤腳跳下床,一把掀開了簾子。
朝兒還在小床上躺著,睡得安穩,小嘴巴一動一動的,像是夢里都在吃奶。
“哇哇”的哭聲,不是從他的小床上傳來的,而是從院子里。
我錯愕的瞪眼看著綠蘿,綠蘿也呆愣愣的看我。
“什么情況這是?”她比我還詫異。
玲瓏里門口近,她轉身出去,過了片刻,那哭聲小了下去,但聽起來更近了。
玲瓏黑著臉回來,看著我欲言又止。
“玲瓏?”我歪了歪頭,朝外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外頭那是……”
“是小少爺回來了!”玲瓏瞪著兩只眼睛說瞎話。
我看著她,又低頭看看小床,不由笑起來,“小少爺現在才回來,那這兒躺著的是誰?”
玲瓏吸了口氣,憋在嘴里不說話。
綠蘿氣得跺了跺腳,“你是啞巴了嗎?”她兀自轉身出去。
我隱約聽得她似乎在門廊下和什么人說話,聲音太小,隔著屏風隔著門,我聽不清楚。
過了陣子,綠蘿也進來,臉色不見得比玲瓏好到哪兒去。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猛地低下頭去。
我笑起來,“看來今日不宜出門,一出門就都變啞巴了。”
床上的朝兒不知夢到了什么可樂的事兒,竟“咯咯”笑了一聲。我心中縱有怨氣,他這么一笑,也通通化作了柔軟的水。
“說吧,究竟是什么事?”我垂眸看著朝兒,覺得自己心里此時一點氣也沒有了,平和得很——外頭不管是什么情況,我都能心平氣和的接受。
“夫人來了……”綠蘿輕咳了一聲,“是楊夫人來了。”
哦,是我娘來了。我點點頭,這沒什么好生氣的。
“帶著個孩子,”綠蘿朝小床上看了一眼,“與少爺一般大的孩子。”
我頓時明白過來,心頭一跳,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發緊,“然后呢?”
“楊夫人在外頭等著,轎子也在院子里,院子里頭閑雜人都清空了。”綠蘿撅了撅嘴,又垂下頭去。
我點點頭,李代桃僵……李樹來了,桃樹該起去安全的地方了。
我長長吁出一口氣,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好像對著我的“救命恩人”,我卻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一般,我只想質問他們,誰叫你們救我的?誰叫你們好心?
且這災禍,還不是天災,乃是師父他老人家,故意謀算來的。
“夫人,咱們……收拾東西?”玲瓏小聲的問道。
綠蘿立即拿腳踩她。
玲瓏沒躲,任憑綠蘿的鞋底子在她淺粉色的繡鞋上踩上了一塊污跡。
“讓她先進來吧。”我想了想,說道。
綠蘿搖頭,“婢子問了,楊夫人說,您不出去,她不能進來。您已經收拾好,要出去了,她才能進來。”
這是防備著我們私底下再商量對策?密謀反擊?
我不由笑了笑,師父什么時候也開始怎么小心謹慎起來?不對,他一直是謹慎的,不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料定之后,胸有成竹的謹慎。
忽然找到母親,讓母親假扮稱成我或許在他意料之外,所以他才有了意料之外的小心。
“行,收拾吧,也不用多帶,師父定有準備的。”我點點頭,胸前懷里有個東西,硬硬的咯著我,不甚舒服。
可我這會兒心里頭更是緊張別扭,沒空細究那東西。
綠蘿和玲瓏手腳麻利,田杏也在一旁幫忙。
我的東西沒有多少,首飾什么我都不讓帶,只帶了那把可以套在胳膊上的強弩,以及我的一套針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