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卻沖著我笑，一面笑，一面把手靠近我……我只覺的肚子里又被塞回了什么東西……
他拿著幾根金針，飛快的扎在我肚腹大腿上，有些在我兩胯上，還有些針在我肩頭。
我心里亂七八糟，連他都扎了那些穴位也都是恍惚的。
他額上冒出的汗一層又一層，阿娘沉著臉，百不情愿的拿著帕子為他拭去臉上的汗。
“你忘了，就是當初在東宮的時候，那會兒楊良娣的情況可是要危急兇險的多……不過我那會兒可比現在鎮靜，到底是關心則亂。”他無奈的咧著嘴角，手上的動作卻一絲不敢慢。
我狐疑的歪著頭，思緒被帶回到許久許久以前……
“可那會兒你不是還在閉關嗎？你那會兒的身體狀況不可能出的了府啊？宮中守衛森嚴，你又是怎么進去的呢？我回來問你，你分明說……啊啊啊……”
又是一陣劇痛，像是極其沉重的大牛車，滾滾碾過我的骨頭，要把我全身都碾碎了！
“頭！看見頭了！”產婆們歡呼道。
生個孩子看見頭多正常啊……她們還說經驗豐富呢，逗我呢吧？
我只覺自己疼的有些精神恍惚了，可肩頭猛地一疼，我又被刺激的清醒過來。
“再加把勁兒，現在可不能睡。”師父笑著說。
也不知是他生孩子，還是我生，看他眼里都是紅紅的血絲，腦門兒上身上盡是汗，兩三層的衣服都被汗濡濕，盡都貼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渾身肌肉緊繃的線條。
“瑾瑜最厲害了……”他忽然長嘆一聲。
我只覺的身體好像猛的一松，擁堵著我，叫我呼吸都不暢的東西忽然從我身體里脫離開來……全身的骨頭驟然一松。
“我的天！”產婆驚道，“白白胖胖，一個褶子都沒有！”
啥？
“嗚哇——”一聲嘹亮的啼哭，簡直震耳欲聾，要把我的腦仁給炸出來了！
原以為白姨娘的孩子，已經是嗓門嘹亮的了……未曾想，國師大人的兒子更不一般！這那像是新生兒能發出的哭聲啊，中氣十足的，便是滿月的孩子也未必有這么亮的嗓子吧？
我是真的被震暈了，只覺得眼里的一切都是晃的，天在轉，房子在轉，連師父和阿娘都在我眼前亂轉。
“暈暈暈……”我閉上眼，扶著頭，“頭好暈……”
阿娘立即將我扶起了幾分，一點參湯流進我口中。
“你看他。”師父在我耳邊說道。
我顧不得眩暈之感，忙睜開眼睛。
他手上，身上還帶著血污，但他臉上盡是笑意，笑的暢快，笑的像個小傻子。
“你快看他！”他又把懷里那小兒往我面前送了幾分。
細白的紗布里裹著的小兒可比當初表姐生的那皺巴巴的孩子大多了，難怪叫我這么疼呢，他臉圓圓的，還掛著幾片白色的胎質，血污基本擦去了，他也不哭了，閉著眼睛，小嘴一動一動的像是在咀嚼什么東西。
當真如產婆所說，他臉上一點皺巴的痕跡都沒有，渾實飽滿的像是已經出生了三五天的大寶寶。
“他還挺好看的……”我話未說完，余光一瞟，卻見師父眼中瑩瑩有光。
我眼暈，好不容易才定睛看清楚——他真的有淚，直在眼眶里打轉。
我心下震驚，這是我師父啊！是國師啊！他竟然也會落淚嗎？也有心虛起伏如此大的時候嗎？
“師父……”我抬手想撫他的臉，他立時往前湊了湊，讓我的手輕輕碰了碰他。
他的淚終究是沒掉下來，深吸了幾口氣，他平復了心緒，將淚收了回去。
“我好累……”我喃喃說道。
他把孩子抱給產婆，親自為我收拾身上的臟污。
待我被包裹嚴實，和孩子已經被送回正房的時候，月亮都已經偏西了。
我明明記得進產房的時候，還是大白天呢？怎么就過了大半夜了？
恍恍惚惚的，我沒細究，就已經倒頭昏睡過去。
我那白白胖胖的小兒，就在我身邊放著，夢中幾次驚醒，一睜眼就看到他小小的襁褓，我心里踏實極了……時至今日，我才算深有體會，為何表姐會發瘋了……倘若有人……呸呸！不能咒自己……瞧見師父就在床邊坐著，片刻不離的守著我們母子，我又安心的睡了過去。
一直睡到次日晌午，白亮白亮的陽光灑滿窗欞。
渾身如碾碎般的疼，已經遠去恍如隔世了。
“哇哇”一聲啼哭，把我驚的魂不附體。我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卻見師父已經溫柔的抱起那小兒，在他懷中輕晃。
他抱得小心翼翼，動作很有些僵硬生疏。
一旁有個面善的婦人在小聲教他該如何抱兒。
那婦人的年紀身量，看起來做乳娘正合適……我心頭一緊，大聲叫道，“把孩子抱過來！”
師父一驚，那婦人也被嚇了一跳。
我惡狠狠的看著師父，“把我的孩子抱過來！”
師父上前，將襁褓放在寬大的床榻邊，小兒剛被放在床榻上，就嚎啕大哭起來。
我頓時慌了神，“阿娘呢？我阿娘呢？快叫她來……”
我畢竟是沒經驗，看著這么小一個小人兒，我全然不知該如何安撫。
婦人上前一步，溫聲說，“現在夫人還沒下奶，不過小少爺也不是真餓，您要親自哺乳他，就要先讓他習慣您，認識您……”
她說著小心翼翼的上前，把孩子往下抱了抱，頭正擱在我胸前的位置。
她回頭看了師父一眼。
師父尷尬的清咳一聲，背過臉去。
她這才伸手幫我解開衣裳……又把孩子的頭湊到我胸前……
哦，看來她不是乳娘！我這才明白，師父估摸與她交代了，我要親自哺乳。
我抬眼看了看她。
她立即蹲身道，“婢子育有三個孩子，如今皆已離奶，照顧孩子與產婦，婢子有些經驗。只盼能伺候好夫人，夫人有什么需要，有哪里不適，或是心里有什么不暢快，只盼著夫人能與婢子說說，好叫婢子知道該如何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