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這才露出釋然的表情,還長吁了一口氣,“是,老奴這一日日的,精神繃的太緊了,腦子都不正常了。”
我皺眉看著她,“你說這事兒也有兩三天了?怎的在表姐剛不對勁兒的時候,不派人去告訴我呢?”
周嬤嬤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難道夫人不是因為得了消息,才來的嗎?”
我聞言也是一愣。
“小姐來住的時候說,做飯灑掃廟里都有小師傅來做,不肯帶旁的伺候之人。老奴脫不開身,是請了小師傅下山去樓府的,原以為昨日夫人就能派人來……可昨日沒等到信,沒曾想今日在路上遇見……”周嬤嬤的臉色變了幾變,“難不成那主持根本就沒有派人下山?”
我心頭一凝,忽覺事情不太對。
按說主持和表姐應該從無過節(jié)才對,便是她想要隱瞞那小師傅偷情懷孕的丑事……知道了表姐是樓府的人,也該第一時間去通知樓府了。
“這事兒回去告訴師父,叫師父派人好好來查一查,看看那主持究竟是什么人!”我沉聲對玲瓏說道。
“阿瑜……”表姐又喊了我一聲。
我這才發(fā)覺,自己從進門到現在,只顧著處理事情,還沒有好好的與表姐說上一句話。
“我小時候最喜歡與姑姑玩兒,每每姑姑回娘家,我都要賴在姑姑的房中。若是你回來,我就與你睡,姑姑沒帶你的時候,我就要挨著姑姑睡……你不記得了嗎?”表姐臉上扯出笑來……
我看著她的笑臉,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我那個鐘靈毓秀的表姐啊!她怎么就變成這副樣子了?連曾經最是溫柔美好的笑容,此時此刻都變得那么僵硬別扭,透著傻氣。
“所以我認得姑姑呢!”她十分確定的說。
我嘆了口氣。
正在收拾行李的周嬤嬤也長嘆一聲,“小姐啊,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看吧,我不用多做掩飾,周嬤嬤也不會相信眼前的女人是我娘。
“嗯,表姐認得。”我順著她的話點點頭,“這里住著不好,今日我就接阿姐回家去,家里仆婢多,熱鬧。也能把阿姐照顧的更好。”
表姐呆愣愣的看了我一陣子,“不行啊……”
我心里猛地揪起……都這樣了,她還固執(zhí)不肯走嗎?
周嬤嬤也是嚇了一跳,手里的包袱都噗通掉在了地上,她看了這邊一眼,又忙驚慌失措的彎身撿起包袱,回頭繼續(xù)收拾東西。可她手腳都是抖的,衣服疊了幾次都疊不上。她這兩三日著實是嚇著了吧?
“別收拾了!”我皺眉說道。
周嬤嬤一聽,腳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衣服什么的都別帶了,只看有什么物件是阿姐喜歡的,把那些帶上就是了。”我沉聲說道,“在這里穿過的衣裳,回家也不能再穿了!”
周嬤嬤這才長松了一口氣,拍著心口應了一聲。
“這次不能聽阿姐的,阿姐也別任性。”我看著擁著被褥呆坐的她,“便是叫人扛,也要把你扛回去。”
她呆愣一陣子,才噗嗤一笑,“阿瑜又頑皮,我不能走啊,我要在這里等孩子……”
她說起“孩子”時,臉上驚現一抹溫柔慈愛,仿佛一道光,照亮了她眼底的遲鈍……
但很快那道光又黯淡下去,“有人要害我!害我的孩子!有人想要我母子的命……瑞兒!瑞兒,別怕,阿娘來救你……”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掀開被子,赤著腳要往外跑。
離表姐最近的我、那個女人都被她推了一把。
我不防備表姐力氣這么大,踉蹌一下就往后跌去……我下意識驚慌的捂上肚子。
這瞬間的突發(fā)事件,玲瓏、綠蘿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往后摔去……
我卻猛然被一個柔軟的墊子牢牢托住,雖有沖力,但那墊子厚實,到也不至于傷了我,亦或是驚著肚子里的孩子。
綠蘿這會兒卻驚叫起來,“啊、小姐、夫人……快呀……”
她遲鈍的夠可以,小姐、夫人的,也不知她到底想喊誰?
但見周嬤嬤已經大力的死死抱住表姐,倒不至于又叫她跑了。
玲瓏綠蘿便快步上前,兩人合力把我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我聽得一聲呻吟,回頭去看……著實一驚,墊著我的哪是什么厚墊子?分明是人肉靠墊啊……
“夫……您、您沒事吧?”綠蘿忙去攙扶她,情急之下,差點又喊出“夫人”二字來。
這女人不顧自己身嬌體軟的,竟在兩個丫鬟都反應不及的情況之下試圖托住我。許是我太重,她又太弱,沒能托住我這笨重的身體,便這樣甘愿墊在了下頭?
我皺眉深深的看著她,心里的別扭一點點發(fā)酵升溫……最討厭欠旁人人情了!且還是個我討厭的人!
她撲打了下衣裳,沖我笑笑,“沒事,不疼。”
她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了,我下定決心,先安撫住表姐,我定要好好給她診脈,看看她傷了沒有——免得日后訛上我!
“阿姐別鬧!”我上前說,“瑞兒好好的,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證——保證讓你見到瑞兒!”
表姐這會兒被周嬤嬤和綠蘿兩個人雙臂綁著,卻還掙扎得讓三個人都踉踉蹌蹌。但她口中喃喃了幾遍瑞兒之后,又漸漸平靜下來。
她帶著些呆滯的質問,直直看我,“真的?你保證?”
“真的,我保證!一定把瑞兒抱來給你!”我連連點頭。
她上下看了我一眼,“你有孕了吧?做母親的,可不能在孩子面前撒謊!”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又不自覺的護在肚子前頭,停了片刻我才又點頭,“絕不撒謊。”
她這才老實下來,任憑周嬤嬤扶著她上了馬車。
我沒有與她同乘一輛車,實在是不敢……她萬一再毫無預兆的發(fā)了狂,馬車里的空間可不夠大,傷著碰著……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這次,我卻是主動與那個女人說話,“誒,你來,來這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