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玲瓏過來幫我試試，哪里不合適告訴那裁縫。”我喚她們進來，自然是不可能叫裁縫過來給我試。
裁縫的眼多尖吶，一眼就能看出我已經懷了身孕了，如今這肚子也是藏不住了。
雖說待大婚之后，生產之時……還是能叫人知道，我是未婚先孕。但那會兒生米已經成了熟飯，管世人怎么說呢。如今這不是還沒嫁過去呢，能瞞一時是一時吧，我到底還是臉皮不夠厚。
玲瓏與綠蘿合力整理好那件奢華的嫁衣。艷麗的正紅色，即便我們特地關了門窗，還是將屋子里映照的亮堂堂的，衣裳上綴著的寶石掛飾，更是叫人目眩。
兩個丫鬟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小姐，來……”兩人幫我脫去了外衣，披上嫁衣，套上裙子，霞帔……這裙子來自樓蘭，但嫁衣本就奢華，款式雖與魏國的嫁衣有差異，卻也并不叫人覺得突兀，反而有些別出心裁的美。
“呀！”綠蘿夸張的驚叫一聲。
我被她嚇了一跳，忙問，“哪里弄壞了？還能修嗎？”
“不是不是……”她連連搖頭，拉著玲瓏的手上上下下的指著我身上的衣裳。
玲瓏也驚異的瞪大了眼，眼中有驚艷，更有詫異。
我被她倆看的眉頭緊蹙，心中焦急，不等她們說話，我兀自來到大銅鏡旁，攬鏡自窺……咦？
“沒壞呀，也沒有臟污，雖說應該是放了許多年了，可看起來嶄新，一點兒都不顯舊。”我轉了一圈，心里竟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不是，小姐沒發現嗎？”綠蘿說話的聲音特別小，屋子里只有我們三個，她卻像是怕被第四個人聽見似得，“這嫁衣就像是可身為您量體裁衣訂做的呢！”
“比量體訂做還合身吧？”玲瓏往我肚子上瞄了一眼，“就是裁縫給做的，也時常要改上幾遍呢！”
是，我的肚子長的挺快，便是上半個月做好的嫁衣，只怕到了下半個月都會緊上許多。而這件嫁衣，做好應該有幾十年了吧？
可這件大小卻是剛剛好，一點不緊，絲毫不會把我的肚子勒住，暴露在外人的視線之下。
卻也不會太寬松，既舒適，又緊致的恰到好處。
兩個丫鬟這么一說，我不由朝鏡子里又細細看了好一陣子，“確實如此，太合身了。”
穿著這嫁衣，我心里莫名有些詭異感。
“脫……脫下來吧？”綠蘿和玲瓏臉上也帶著點兒忐忑不安。
我點點頭，抬手輕撫著身上衣物，雖覺詭異，卻并未畏懼，這衣服給我的感覺并沒有不安，到叫人覺得十分親切……像是久遠卻一直存在的故人。
綠蘿去回了白姨娘，說我的嫁衣不用改。
她回來說，白姨娘拉著她問東問西，問了好一陣子……我猜測著，白姨娘莫不是看出來我懷孕了？
初十就這么晃晃蕩蕩的過去了。
而后就是我出嫁前的最后一天了，倘若十一日，師父還不能回來，那十二日，誰來迎親，我嫁還是不嫁？我嫁去了，他若不在，我豈不成了笑話？
我急的舌頭上都起了兩個泡，飯都沒法兒吃了，夜里只喝了些粥，菜呀、面點呀，一口沒敢碰，說話都嫌疼。
這天夜里，我更是徹底的……失眠了。
輾轉大半夜，我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只覺得自己困的頭都是暈騰騰的，治療失眠的穴位，我已經按揉了半天了，奈何心頭有火，情志有病，點穴之法也救不了我。
外頭一聲夜鳥的啼叫，都能讓我忽的坐起來，恍惚以為是師父回來了。
又一陣撲棱棱的鳥拍翅膀聲，我煩悶的翻了個身，把身上的被子也踢開了幾分，這還是春日呢，已經這么燥熱了嗎？
“夜里睡覺，還這么不老實？”一聲低沉，帶著濃濃繾綣之意的嗓音，從黑暗之中猛然傳來。
我忽的從床榻上坐起，動作太猛，被子整個被掀到了腳踏上。
我愣怔的看著那一團瘦長的黑影，心里明明有許多話，可一張嘴，我竟委屈的哭起來。
他低笑一聲，快步上前，“醒著呢？”
他在床邊坐下，把我抱進懷里。那股熟悉的松木清香，溢滿口鼻，我貪婪的深嗅著，心里終于有了那么點滿足。
他懷里很快溫暖起來，我的燥熱也消散不見，只覺這份溫暖最是舒適宜人。
“師父……”
“嗯，知道你擔心，所以盡快趕回了。”他輕撫著我的頭，“你在這里，過得怎樣？”
我想問他。他見到阿娘了嗎？把阿娘接回來了嗎？那真的是她嗎？我還想問他，那日在宮中的杏樹林外頭，他是不是聽見什么了？可曾有誤會，可曾心中怪我？
可此時此刻，他坐在這里，親昵的摟著我，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人在這里，心在這里就好。
“阮夫人還未入京，我著急趕回，上了岸以后，就快馬加鞭一路奔波，余下的人護衛著馬車，走的慢一些，后日一早，應該就能抵京。”師父的下巴輕輕蹭著我的頭頂，低聲說道。
我心頭一跳，他說阮夫人的時候，我心里尚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可不知為何，不多時，就有一股暖流從我心底緩緩淌過，讓我全身都暖了起來，“她……”
我張嘴想問，可竟什么都問不出口。
“待你嫁入樓府，就可以看見她了，婚禮之時，她已經趕到府上，略作休息，恰能看到你出嫁。”師父輕笑，“這不是你想要的么？我總算沒有食言。”
“師父……”
我不過信口一句推脫的話，他竟如此當真，我都不知說什么好了，只好伸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
奈何如今肚子越發大了，硬是橫在我和他中間，叫我覺得有“距離感”。
他且還得小心翼翼的護著我的肚子，生怕擠著壓著了。
“你辛苦了。”他在我耳邊說道。
咦？明明是他一路奔波，為找我娘，堂堂國師大人不在朝中享受錦衣玉食，受人追捧……卻風塵仆仆費力勞神的去接一個婦人回京，到底是誰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