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掀開簾子，“不進宮，宮門豈是隨便能進的嗎？”
“旁人自是不能，但您……”
“我就是來求道口諭的，還請將軍幫我奏請。”我趕忙打斷他的話，惟恐再聽到什么不合宜的話來。
守門的將軍我似乎在圣上身邊見過，那會兒他還不是圣上，只是三皇子呢。
守門大將遲疑了一陣子，“您若有什么請求，還是親自去求見圣上的好，叫末將轉述……怕是不太妥。”
我猜他根本就是故意推脫，有些不情愿的抬眼往宮里看去，卻恰看見桂榮領著幾個人，在不遠處的宮道上闊步而行。
“桂公公！”我揚聲喊道，“桂榮桂公公！”
守門大將嚇了一跳，“宮門內不得喧嘩呀阮小姐！這規矩您該知道！”
他急得就差上前捂我的嘴了，我卻笑瞇瞇的朝遠處揮手。
桂榮對身邊的人交代了幾句，那一行人仍舊闊步離去，他卻朝宮門口走來。
“喲，這不是阮小姐么？怎么，您進不得宮門嗎？”桂榮皺眉，目光朝一旁掃去。
守門大將立即說，“阮小姐不進宮門。”
“我有些事，桂公公隨我去也是一樣的。”我喊了阿旭一聲，阿旭伸手把桂榮給“扶”上了馬車。
桂榮嚇了一跳，“您這是要做什么？”
“小事兒，就是得麻煩您隨我去一趟。”我笑的溫柔無害。
桂榮小眼睛一轉，扭頭要下車，“您不說清楚，奴才可是得走了，圣上那兒奴才還當著值呢！”
“不會耽誤您太久。”我叫阿旭擋了門，并命馬車動了起來。
“嘿，您這是劫人呢，外頭可都是禁軍。”桂榮倒是不怕，只是拿不定主意。
我知道，他大聲吆喝一下，只怕外頭駐守宮門的將軍就能立時把馬車圍了。
可這會兒我師父不知在不在宮里，萬一遇上他，他不讓我去牢房那種地方可怎么辦？
“您小點兒聲，我是瞞著我師父來的，萬一叫師父知道了，他該不叫我去了。”我對他比了禁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家妹子。”
桂榮臉色一肅，他抿唇想了會兒，突然笑起來，“小事兒，好辦，我隨您去。”
他倒好說話，省的我再進宮撞見師父，這可太和我意了。
馬車跑的很快，卻并不顛簸。白蘭心細，在車里墊了好些柔軟的蒲團、新作的枕囊，還放了一床的褥子墊在座椅上。我坐上去，如坐在云里一般。
車里沒有熏香，卻有幾只新采的薔薇插在壁瓶里，散發著幽香，車里的空氣沁人心脾。
馬車倏而停下的時候，我還覺得時光甚快呢。
我掀開簾子一看，卻已經是天牢外頭了。
天牢這地方，兩世的記憶里，我都沒來過。但據說這里陰暗恐怖，看守大牢的人常年接觸各種犯了重罪的人，相互作用之下，獄卒牢頭也都變得陰暗乖僻。
馬車停下，乃是趕車的被看門守衛阻擋。
桂榮一語未發，伸手出去，拿出個腰牌晃了晃。
守衛倒也不多言，吱吱咔咔推開了沉重的大門，分明是初春時節，可進了這天牢的大門，恍惚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外頭已經是花紅柳綠，桃李爭妍。
可大門里頭，卻是死氣沉沉，枯槁一片。就連長青的松柏在這院子里，都顯得格外的灰撲撲，肅穆而無生機活力。
“這里多關死刑犯，或是涉及朝廷機要的重犯，很多時候免不了要動刑，酷刑兩字，在這里可不是說著玩的。”桂榮總是樂呵呵的，這會兒也端正了神色，連說話的聲音都低沉了許多。
“您慢著點兒，奴才叫人把您要見的人給提出來……”
“不用，”我一面下車，一面搖頭道，“我去牢里見她。”
桂榮似乎張嘴想勸，但不知他歪頭又想了什么，竟一言未發的閉上嘴。一路有詢問攔路的兵卒看守，都是他給打發了。
有圣上身邊的大總管帶路，果然是暢通無阻，金字腰牌一亮，就連看守天牢的領軍參將都親自來了。
我比預想中更快的到了阮詩晴的牢房門外。
關押她的大牢是鐵鑄的欄，鐵門，鐵鎖鏈。
這牢挖在地下，長年見不得陽光，陰暗潮濕，牢里有濃濃腐朽污濁的味道。
初入之時，只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潮濕的墻壁倒映著恍惚的人影，遠處的墻角發出滴答滴答的水聲，偶爾還有幾只碩大的耗子，不怕人的從腳邊跑過。
吱吱的叫聲，像是邀人喂食。
這牢中的環境著實叫我震驚，雖然已經想象的極盡糟糕了，可眼見之下，卻是比極糟還要糟。
“這就是了。”帶路的獄卒用手里的鐵棍敲了敲鐵門。
鐵門和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在牢獄中回蕩不絕。
牢里的光線十分昏暗，連人影都看不清，我瞇著眼睛，細看了半晌，才瞧見蜷縮在角落里的一團黑影。
“阮詩晴？”我開口喚她。
起初她沒有動，像是一塊石頭一樣。
“我來看你了，也有幾個消息帶給你。”我并不氣餒，望著她緩緩說道。
她像是剛剛聽到我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來，不知她是不是正死死的盯著我看，過了一陣子，才聽她熟悉帶著些嘶啞的聲音道，“阮瑾瑜？你是阮瑾瑜？”
“這時候來看你的，除了我，還能有誰呢？”我沖她笑了笑。
她竟從地上一躍而起，奔著牢門就來了。
綠蘿下意識的擋在我面前，直到“咣——”的一聲巨響，阮詩晴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鐵門上，綠蘿才長吁了一口氣，“嚇死婢子了……”
“你們都出去，我有些話，單獨和她說。”我看著阮詩晴，目不斜視。
綠蘿有些擔憂，“小姐，叫阿旭留下陪你吧？”
阿旭連連點頭，“阿旭，不偷聽。”
他抬手指了指遠處，能看見我，卻也頗有些距離的地方。
我點點頭，“好，其他人都到外頭去吧，勞煩您了桂公公，您若有事，就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