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些都是過去了。”師父垂眸看著我,又說了一遍。
我看著腳下平整白凈的地面,重重的點頭,而后仰起臉沖他笑,“我在阮家等你來娶我。”
“下月十二,我算過了,今年最好的日子,最宜嫁娶,宜搬遷。”他緩聲說。
我聽得一驚,“那不只剩半個月了嗎?”如今已是月末,下月十二,快得很。
“與我來說,度日如年。”他笑的毫不夸張,卻如光照進我心里。
我嘴角繃不住往上翹,“好,再晚也不行了,那就穿不進嫁衣了……只能拖到生產以后……”
“不會,他一定要在國師府出生。”師父握著我的肩頭,格外認真的說。
“嗯。”我點點頭,與他一起上了馬車。
旁人議論,已經被我們丟在了身后。
嫁為妻,奔為妾。我與他這么不清不楚的關系,一個屋檐下住了這么久,還能成功扶正,得圣上賜婚,能有嫡妻的禮節名頭……也實在夠驚世駭俗了。
我原本沒想到自己還能得到這些呢,我曾以為,最好的結果,就是我隱姓埋名,追隨著他,沒有身份,甚至連自己的姓氏都得模糊了……我的孩子最多不過是他的養子,或義子……
可圣上仙去之后,事情發生的出乎意料。
“這是做什么呢?表小姐要往哪兒去啊?”馬車還沒停下,我就聽見綠蘿的聲音說道。
我愣了一下,伸手掀開車簾子。
瞧見兩輛馬車正停在垂花門外,周嬤嬤立在馬車邊上,嘴角眼角都耷拉著。
我看了師父一眼,他沖我搖搖頭,“我還有些事,你看著安置吧。”
他下了馬車,一句都不曾問,便往前院議事堂去了。
我還沒嫁過來呢,他后院兒的事情就撒手給我,不帶管了?
不過也是,這是我表姐的事情,他如何插言呢……
“周嬤嬤這是?”我扶著玲瓏的手問道。
“剛剛宮里來人傳信兒,說讓收拾東西,叫阮小姐搬回阮家去住呢。”玲瓏忐忑的看了我一眼,在周嬤嬤之前答話道。
周嬤嬤哭喪著臉,“我家小姐說,您搬回阮家,她也得另擇地方,不好繼續叨擾。”
“若是云裳還活著,指定不叫搬走,趁著中宮空虛……”綠蘿低聲與我咬耳朵,“還是表小姐人實誠,這邊您還沒回來,她都已經收拾好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她估摸是想趁著我離開,并不招人耳目的一起離開。以免叫人懷疑她的身份,畢竟新帝登基不久,正是打壓先太子黨羽的時候,被人抓到了把柄,圣上也護不住她,國師府樹大根深倒是不怕,但說不定就會牽連了楊家。
“那表姐有什么打算?她想好往哪兒去了?”我看著周嬤嬤問道。
周嬤嬤本就耷拉著臉,聞言更是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小姐在小花廳里等著向您辭行呢,您……您問小姐吧。”
她說完,深深的看我一眼,目光頗帶著幾分哀求。
當初她求過我,說表姐離開國師府的時候,希望我能留下她。她還想回來國師府。
如今表姐要走了,卻是前途未卜,我也未曾答應過她什么……周嬤嬤年紀大了,難免為自己往后的日子擔憂。
我不禁搖了搖頭,表姐身邊竟連一個真正靠得住的人也沒有……
我去到花廳,表姐果然在花廳里等著,看她的樣子是有些坐立難安。
“阿姐要去哪兒?”我直接了當的問。
表姐支支吾吾了半天,“去……去我阿娘的一個莊子上吧,離著京城不遠,她若得空還能去看看我。”
“莊子上是什么條件你見過嗎?你這身子去那些地方住,能吃得消嗎?”我看著她。
表姐咧嘴一笑,“哪有那么金貴,我小時候跟著阿娘去玩兒過的,有田有河,河里有魚蝦,河邊還有果樹成林,沒有宮里的勾心斗角,看人臉色,日子逍遙著呢!”
我輕嗤一聲,“你跟著舅母去的時候,車上吃的用的,伺候的仆從,一樣不少,就連枕頭被褥,都是日常用慣的,惟恐去了會擇鋪睡不好。可如今呢?你悄悄摸摸的去,莊子上連東西都不敢大張旗鼓的添置,若是動靜大了……結果可想而知。”
表姐的臉色暗了暗,“阿瑜,你別勸了。”
“我還沒張口開始勸呢,你就知道我要勸什么了?”我朝她笑了笑,“你與我作伴,去阮家住幾日吧,阮家如今內宅后院可是我們的天下了,阮詩晴還在大牢里關著,乙氏她囂張不起來。”
表姐嘆了口氣,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答應我。
我曉得她有她的顧慮,東躲西藏的不是個事兒,她想找一個穩固的地方,可以讓她長久的住下來的……從她剛才的話音里,不難聽出來,宮里,她是不想再去了。
“阿姐,你不想想,如果你在莊子上住著,如何能照顧瑞兒?即便你想找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起碼等把瑞兒抱回來以后?”我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瑞兒是她與太子的那個早產的孩子,一直在馮皇后身邊撫養著。太子逃匿了,馮皇后被軟禁于尼姑庵里頭,但那個孩子還在馮皇后手里。
表姐聞言猛然轉臉看著我,“瑞兒……”
我重重的點頭,“師父答應過我的,圣上也答應過你,你忘了?”
“我如何敢忘?是不敢奢望……”她垂眸想哭。
外頭卻忽然稟報道,宮里來人了。
我和師父前腳才到家,后腳宮里的人就追過來,且我還沒到家的時候,宮里就派人傳信兒叫我搬家……圣上這盯得也太緊了,催命呢?
“來的是誰?有什么吩咐!”我起身皺眉,語氣頗為不耐。
哪知人已經到了小花廳外頭,聞言呵呵一笑,“看來阮小姐不歡迎咱家呀?那咱家……也不能走,只能厚著臉皮求見了!”
這聲音耳熟,我側身探望,“竟是桂公公,什么事情還勞您親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