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狐疑看著爹爹，他卻閉緊了嘴一言不發，許是嫌屋里光線暗，他推開了窗子，站在窗前，借著天光細細的看手里的腰帶。

他眉頭一點點皺緊，腰帶也在他粗礪的手指間翻來翻去……

他這心神不寧的動作，讓我也不由自主跟著緊張起來……我卻連自己因何緊張，要緊張什么，都不甚明白。

不多時，小廝就送來好幾根腰帶，只是那腰帶都很舊了。原本鮮亮配色好看的絲線如今都不負光澤，看起來灰突突的十分暗淡。

“這是？”我歪著頭。

他拿著腰帶到我面前，啪——他將兩只手里的腰帶都拍在我面前。

“你看看，你是女孩子，對這針織絲繡的活兒應該懂行吧？”

爹爹神色緊繃，呼吸都略顯急促。

我點點頭，把乙渾給我的玉帶子，和爹爹的舊腰帶放在一起比較。

唉……我還真是不精通女紅，若是叫表姐看了，哪怕是叫綠蘿來看，只怕都能說的頭頭是道，可是讓我看……“挺好看的，都很精巧，顏色搭配也好看，繡工更是精致，這紋路，這走勢……”

“不是叫你看那些！”爹爹低喝一聲，“你看不出這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嗎？”

嗯？

他這么一提醒，我再仔細觀摩，“還真是，我聽表姐說過，每個人配色的喜好，搭配的紋路，都能反應一個人的性格。這腰帶雖然新舊不一，用料也不一樣，但是看風格是一致的。”

爹爹連連點頭，“真像啊……”

“是誰？”我仰頭看著爹爹，心里隱約有個猜測……但又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那猜測根本不可能。

“你是從哪兒得來的？”爹爹瞪眼看著我，眼睛微微發紅，看起來有些可怖。

我往椅子里頭挪了挪，“爹爹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腰帶是出自誰的手？”

“我是你老子！”爹爹突然拔高了音調，“你先回答我的話！”

他不知怎的竟生了氣，剛瞧見我時壓抑的火氣，故作的客氣，這會兒都原形畢露了……這會兒不跟我親近了？又拿他是老子的身份來壓我呢？

“小姐？”綠蘿和玲瓏立時在門外喚我。

她們必是聽到爹爹怒喝的聲音，想進來幫我。

“沒事。”我揚聲說，再抬眼看向爹爹的時候，我臉上帶了幾分笑意，“我沒忘您是老子呀，我是您孩子，這么誠心誠意的回來請教您了，您是不是應該好好指點我一番？”

爹爹瞪著我，呼哧呼哧的傳來好的半晌的氣，噗通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大塊頭，我真怕他把椅子給砸塌了。

“你先說說吧，我得好好想一陣子。”他扶著額頭，聽語氣，像是疲憊至極。

不過是叫他說說，他的腰帶哪兒來的而已，怎么就如此為難？

我年輕氣盛，輕哼一聲，“也不知爹爹在糾結什么？這腰帶是乙渾給我的，說若是我看不出來，就回來請教爹爹，叫爹爹告訴……”

“你說是誰？”爹爹忽然按在小幾上，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崩起，他額角也一跳跳的，“乙渾？是乙渾給你的？不可能……”

我瞇眼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掙扎，看著他眼底的瘋狂。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個勁兒的說。

“爹……”

“你走，你快走！”他忽然抓起腰帶塞進我懷里，順手把我從椅子上拽起來，推著我，向門口推去。

這反映……不對勁兒啊。

“爹，您有什么是瞞著我不能說的？這腰帶是誰做的？難不成是……是我阿娘嗎？還是您哪個姘頭？”我掙扎著不肯離開，抓著他的衣服問道。

“你放肆！”他眼瞪得大，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有這么跟爹爹說話的嗎？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過問！”

“那您告訴我，究竟是誰？”眼看要被他推出去，我也急了，抓著他的衣服要撕裂一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走，你快走！”他把我推到門外，砰的一聲關上門。

門內我聽到他倚著門甕聲說，“我真的不知道，你走吧……”

“小姐！”綠蘿和玲瓏忙上前扶著我，惟恐我跌倒。

阿旭見我竟被推到門外，他握著拳頭就要上前砸門。

“阿旭，不行……”綠蘿喊住他，小聲說，“那是小姐的爹爹！你不能動手！”

我深吸了口氣，在門外站穩，“你不告訴我，說明你心虛了！你放心，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

“你想多了……”門里頭傳出爹爹疲憊低沉的聲音，“這腰帶與你無關，他是想叫你來威脅我……必是乙氏又向他告什么狀了，他來警告我呢。”

咦？是這樣嗎？與我無關？

我皺著眉頭想著一陣子，“我不信。”我揚聲朝里頭說道。

乙渾那種性子，他若是替他妹子出頭，想警告我爹爹，他只怕大搖大擺就往阮府來了，他才不會這么拐彎抹角的再拖上我。

“照你這么說，這玉帶子到應該是出自乙氏之手了？”我冷笑。

莫說乙氏她沒有這么巧的手，她便是有，她豈有那個耐心，親自給爹爹縫腰帶？

“你別問了，反正跟你沒關系，你再問我也是這句話……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把門上了門閂，踉踉蹌蹌的朝里間走去。

爹爹這油鹽不進的樣子，一時還真是讓我頭大。

“送阮小姐走。”爹爹的聲音像是從里間的床榻上傳來的。

“小姐，咱們走么？”綠蘿曉得這樣必是我沒能問出想知道的東西來。

這么一回去，日后若要出府，還得哀求了師父，與師父說好話。

可若是不回去……這么干耗著也沒意思。爹爹在他自己的府上，我豈能耗得過他？

“要不小姐就在菡萏院里住下？平日里也有人打掃，收拾起來不難。”管家上前，笑呵呵說道。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

玲瓏許是怕我真要住下，忙說道，“那國師大人必要擔心的。”

管家瞪了她一眼，“阮小姐在自家府上住著，用不著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