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是要請一兩個人,那目標未免也太明顯了!
我是要開茶會,如今已到寒冬,臘梅還沒開,百花卻以凋零。除了松柏,連樹都掉光了葉子,無花無葉的,辦不了賞花宴。那就茶會吧,反正也就是個由頭而已。
當年我還在阮家的時候,乙氏就沒少借著各種由頭在家里辦宴席,不過是為了把京都的權貴們聚在一起,各種炫耀,各種拉幫結派而已。
昔日我連參與的臉面都沒有,如今我卻可以做東。地點就設在國師府,如此一來,接到請柬的人也會趨之若鶩吧?
從寫請柬,到送出請柬,我一直都沒告訴師父。
臨到宴席的頭一天晚上,我才窩在師父的懷里,語氣忐忑小心的問,“我怕你不同意,所以偷偷請了人來,到府上辦茶會。是以我的名義辦的,應該不算結黨吧?”
師父看了我一眼,屋里燈光昏暗,床帳里頭更是暗,我看不清他的臉色,心也不由緊張起來。
他半晌不做聲。
“師父,你生氣了?”我拽了拽他的里衣。
“沒有。”他緩聲道。
“那……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吧?”這話說的有點兒假,我自己都覺不自在。
他卻哼笑一聲,“你看我像怕麻煩的人?”
“師父不生氣就好,我還怕明日你叫人往門口一堵,不叫我請的賓客上門,那我才是丟了臉面呢!”我在他懷中甕聲甕氣的說。
他身體略僵,伸手想把我推遠幾分,見我抱著他的胳膊膩著他,他吐了口氣,忍住沒推。
“只是明日有使節來訪,我脫不開身陪你。”
“不用你陪。”
話一出口,我才發覺,我太心急了。
好在師父只是笑了笑,修長的手指幫我整理了散落在枕囊上的長發,并未多言,更不曾質問我。
我緊繃的心,漸漸沉入夢鄉。
次日我醒的時候,枕邊已經空了。師父大約早早去朝中,準備迎接使臣了。
綠蘿伺候我起身的時候,忍不住偷偷盯我了好幾眼。
“你看什么呢?我不會是長孕斑了吧?”我心里一驚,立即去找鏡子。
綠蘿趕緊搖頭,“不是不是,婢子是在琢磨,小姐究竟用了什么妙計,竟叫國師大人非但沒有阻攔,還一大早的吩咐府上準備各種香茶茶點,還從莊子上調來了好些人手幫忙。”
我看了銅鏡中的自己,白凈的臉上并沒有出現一塊孕斑,雖有進補也并未豐腴的下巴線條依舊。
我這才舒了口氣,放下銅鏡,“既是妙計,自然不能隨便說出口了!”
沒理會綠蘿眼中的驚詫敬佩,我挑了兩條合適的衣裳,叫她為我綰發梳妝。
今日,可是相當關鍵的一日呢!
梳妝打扮好我就想往前頭宴客的院落里去,玲瓏用一大桌子的早飯把我堵在屋里。
“是大人交代的呀!绷岘嚐o辜的歪著腦袋,“大人說,夫人今日要宴客、辦茶會,所以要吃飽了才有力氣!
我分明心急,卻又聽懂了他這話里的威脅之意。感情我不好好吃飯,他就不叫我去待客了?
玲瓏叫人擺飯,我只好耐著性子,把師父專門交代的羊乳杏仁酪,茯苓餅,山藥黃米羹,都掃蕩一番,玲瓏才笑瞇瞇的與綠蘿一道扶我去了前頭。
我沒料錯,幸得國師府的院子夠大夠氣派,來的人可真多。
分明我發出去的帖子并沒有這么些的,一問旁邊的侍從才曉得,“有些是所請之人的堂姐妹,表姐妹,堂兄弟……帖子上并未寫明不可以帶親眷,總不能把人攔在外頭!
我連連點頭,是我疏忽了,關鍵是我也沒有經驗呀。
時候尚早,人已經不少了。我尚在用飯的時候,驚鴻一直在這里替我打理。
他分明不在人前開口說話,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發號施令的,場面竟然不忙不亂,井然有序。
“幸得有驚鴻你呀,我一點兒經驗都沒有,來的時候想著頭回辦宴席,手心里都微微冒汗呢!蔽覍さ襟@鴻,討好的沖他笑著說。
驚鴻斜了我一眼,分明嘴角都有笑意了,他卻故意板著臉,還翻我一個白眼。
趁人不注意,他偷偷揶揄我一句,“既沒經驗,還不早告訴大人。”
我嘿嘿一笑,不理會他,轉身坐在院中的暖閣里,叫了楊家的幾個小姑娘進暖閣說話。
還有些和楊家姑娘關系不錯的女孩子也跟了進來。
我雖和她們年紀相仿,卻覺得心智已經和她們不一樣了。
“芳菲閣里有一種胭脂,帶著一種梅花香氣……”
“南市新開了兩家成衣鋪子,據說是宮里放出的繡娘做衣裳的,你們去訂做了嗎……”
她們嘰嘰喳喳說的熱鬧,還時不時的窺我一眼。
我對她們的話,著實提不起興趣,一直側臉看著門外回廊。
今日為了宴客,回廊里都裝了棉簾子,隔絕外頭的寒氣,沒有燒地龍,回廊里也是暖烘烘的。
猛地瞧見一行男子,簇擁著一人,往暖閣里來。
我瞇了瞇眼睛,又佯裝渾不在意的移開視線——我等的人來了。
暖閣里的小姑娘們,剛剛還如叫喳喳的喜鵲,眨眼之間卻一個個都安靜下來。
有的抻抻衣角,有的捏著帕子,還有的輕輕撫了撫頭上精致的簪子……動作溫柔舒緩,個個都成了嫻靜美少女。
三皇子在一行男子的簇擁之下,進了暖閣。
我起身福禮道,“請三皇子安!
眾位美少女的聲音緊隨我后頭道,“見過平陽王,請王爺安——”
屋子里霎時安靜下來,眾人都低著頭,表情各異。
我吸了口氣,牙根兒都酸疼起來……剛剛我只顧想著,這么多人,我如何尋個私下的機會,單獨和三皇子說幾句話呢?想的入神,倒把稱呼這事兒都給忘了!
分明他來以前,我還惦記著該改口了。
三皇子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我身上,我尷尬的抬頭,沖他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