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和阿旭到了華嚴寺，就像是脫出籠子的鳥兒一般，在寺廟的廂房外撒歡兒的跑。
“寺廟里的鳥窩可不能掏，也不準抓鳥吃！”我心驚的叮囑兩人。
“曉得！”綠蘿舉手保證，轉眼就跟著阿旭往后山跑去了。
遠離了師父，我才能真正靜下心來，冷靜的考慮關于我和他，關于將來。
在國師府，我一想這些就會頭疼心疼，而無法保持冷靜。
華嚴寺已經出了京都，且離著官道不甚遠。那官道是南北通商的要道，每天都會有許多商隊經過，交通十分便利。
倘若南下或是北上，都可在那官道上遇見商隊，結伴而行。
其實，若論我自己來說，我是不怕死的……倘若能為師父而死，為師父的大計而死，或許我會覺得死得其所，死的偉大呢？
我能理解師父的仇恨，就像香雪說的，乙氏只是害死了我母親，我就恨不得將她扒皮拆骨。師父身上背負的卻是千千萬萬條性命……
我究竟是應該與他同仇敵愾，將無辜的魏國人都視為報復的對象，與他一起挑起內亂？
還是想盡一切辦法，竭盡所能的阻攔他，不叫他達成目的？
至于向旁人揭穿他，出賣他……我是做不到的。
我不是沒有想過勸阻他，可是師父這樣的性格，怕不是能聽得進勸誡的人。弄不好，我還會惹惱了他，他要我的命也就罷了，我不能再連累身邊的人了。
左右想了一番，人冷靜下來之后，也比較容易找到出路。
晚飯的時候，我就差不多打定了主意。
“綠蘿，你老家在哪兒？老家還有什么人？”我笑著問她，像是隨口一聊。
“婢子老家臨近洛陽，親近的沒什么人了，遠的……現在也不知還在不在。”綠蘿應道。
“唔，”我點點頭，“郭大夫人在樊城、宛城，都有產業。或許可以去……”
“嗯？小姐要出遠門么？”綠蘿小聲問道。
我搖了搖頭，“不是。”
綠蘿遲疑的應了一聲。
“阿旭的身體還沒好，怎么經得起那么長途的奔波？”我笑了笑。
“小姐不是說，他這傷，再有小半個月，就能好了么？”綠蘿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嗯了一聲，心里也在盤算著時間。
半個月阿旭的身體就已經養好了，也鞏固的差不多了。我原本打算親自送他們離開這是非之地，可是才剛剛離開國師府，我就開始想念師父……也許是我中他的毒太深，明知是毒，也已經離不開了。
幸得我做的蜜丸夠多，只要告訴綠蘿該如何給阿旭服用，叫她帶著上路即可。
等他們去到樊城安置好了，我再告訴郭大夫人阿旭的去向。畢竟郭大夫人身邊也不保險，叫郭家某些人知道了，說不定綠蘿與阿旭就會有危險……
“小姐在想什么呢？”綠蘿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最近老是走神兒，這真是個毛病。
“沒什么，我在想，寺里的齋飯還真不如國師府的飯菜好吃。”
阿旭嘿嘿傻笑了兩聲，愣是把白米飯就著素炒竹筍吃了三大碗。
綠蘿卻不減擔憂的看著我。
我在寺里踏實住下，故意結識了個法名永信的小和尚。我向那小和尚側面打聽了，若是要與過往的商隊搭伙同行，都需要注意何等事宜。
又向他問了京都附近的交通要道。
“京都去宛城，有現成的官道，一路暢通，騎馬的話，不著急趕路。七八日足矣。”小和尚歪著腦袋，看著年紀不大，說起來卻頭頭是道，“樊城就不好說了，去那邊的路上山多，路不好走，遇上雨天雪天的，就更沒個準了。”
我當即決定，還是叫綠蘿他們往樊城去。
宛城有屯兵，來往京都有方便，若是京都亂起來，宛城必備波及。樊城就安全的多……
白日里，我出了得空向小和尚打聽一些京都之外的情況，余下的時間就讀書給綠蘿和阿旭聽。
還心血來潮的教阿旭識字。
我琢磨著，日后我不在他們身邊的時候，他能識得幾個字，叫人不敢小瞧，也免得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受人欺哄。
待送走他們以后，我再悄悄回到國師府。是和師父并肩謀算，還是勸阻師父，預備承受他的雷霆之怒……反正到時候我孤身一人，那都好說。
“小姐，今兒就學到這兒吧？”綠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微紅的眼睛，“婢子把您前頭教過的字兒又給忘了……”
看她既疲累又無奈的樣子，我也很心疼，只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的東西都倒給他們，以便在日后的一路上，可以繼續守護他們。
“你去歇，我要學。”阿旭拍了拍綠蘿的肩，眸中神采奕奕。
他不見一絲疲色，反而對讀書習字頗有興趣。
雖然他寫出的字跟雞爬一般難看，但他記性好是真的。我與他念過一邊的書文，他都能記得清楚。我教他寫的字，他也是一兩遍就能記住了。
只是他的手打拳靈活，寫字就有些笨拙，始終不能橫平豎直的把字寫出來。
“不打緊，你只要能認得這字，曉得是什么意思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我萬分欣慰。
阿旭從一個狀似野人的人，已經慢慢恢復成如今能安靜坐著聽我讀書，老老實實的跟我識字……這長進如天上地下一般大了。
若是郭大夫人瞧見，定要欣喜的落淚。若是我能一直親自照顧阿旭，一點點看他恢復，那該是多有成就感的事兒？而且定能更好的把握他的情況，叫他恢復的更快……可是現在不行。
我望著阿旭，不由嘆息。
我不想再被人罵“掃把星”，不想再連累對我好的人，我這次一定要讓他們遠離我身邊，遠離是非危險。
待阿旭把今日我教的三十幾個字都“雞爬”了一遍之后，我才叫他去睡覺。
我也回了自己房間，剛要推門，廊間卻傳來一聲輕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