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問他,若當真是香雪故意陷害阿旭、綠蘿,他舍得把香雪交給我處置嗎?
這會兒卻問不出口了。
“著火了!”玲瓏在船艙外頭叫了一聲。
驚鴻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
我也驚得豁然起身,只有師父不驚不亂,仿佛泰山巋然不動。
“哪里著火?”我急聲問道。
“前頭!前頭那艘船!”玲瓏回頭說道。
“把船行過去,看看可需要救援。”師父下令道。
“那火太大了,船夫們都跳水了!”玲瓏抬手在眉間遠觀。
我急不可待,也從船艙里出來,遠遠就看見濃煙滾滾,直沖云霄,湛藍的天都被染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顏色。
“這火可真大,船上竟也能燒起這么大的火?河里就是水,竟不能撲滅嗎?”我皺眉說道。
“那么濃的煙,別是船上有什么易燃的東西吧?”玲瓏不由自主抓住了我的衣袖,我也抓住她的手,好似這樣,我們就不必緊張了。
船越行越近,驚鴻和船夫從水里撈上來好幾個那船上跳下的船夫來。
“還有人!船上還有人!”渾身濕淋淋的船夫操著一口方言,用快急哭的聲音嚷道。
“還有人?怎的火都這樣大了還不跳水?”玲瓏驚聲問道。
船夫急的磕巴,加之一口濃濃的方言,我們聽起來極其費力。
“他說,還有個高大的男人和一個小姑娘,一直沒見跳水,也不知是不是熏暈過去了!”我們船上的船夫似是能懂方言,翻譯說道。
我聞言眼前一暈,踉蹌想往水里栽去。
師父不知何時從船艙里出來,他從背后一把扶住我,“別急。驚鴻與我去救人。”
什么?
我猛掐自己一下,卻見師父已經與驚鴻踏著船舷,飛身而出。
兩道身影,如兩只翩躚的燕子,在水面上輕輕一點,只激起波紋一圈圈的,人卻已經飛出老遠。
隔著甚遠的距離,我尚且能感覺得熱浪灼面,呼吸到的空氣也是一股濃濃嗆人的味道。旁人都跳船逃生,師父竟往那燒著大火的船上跳?
“師父……”我喊不出聲,聲音在嗓子眼兒里就變得沙啞干裂。
縱然他功夫高強,但水火無情啊……
我正擔驚受怕,卻見那船上豎起的船艙噼啪一聲,被燒垮了,整個一層垮塌下去,有些壓在底層上,有些掉進河水中,激得河水滋滋作響。
“師父他們……他們出來了嗎?”黑煙太濃,我什么都看不清。只見師父與驚鴻的身影,跳上那船不久,還未見他們出來。
水面映著火光,水天之間就是一片刺目的紅色……
我怕極了,兩只手緊緊的揪在一起,香雪曾罵我“掃把星”的話,反復回響在我耳邊。
也許她說的對,沾上我,對我好的人,總要倒霉……
濃煙滾滾,熏的我眼睛都酸澀起來,視線迷蒙中我更看不清楚另一只船上的情形。
我們這艘船上救上的人愈來愈多,人聲嘈雜,船夫們操著各種口音……亂七八糟的聲音,叫我的心更是繃的緊緊的。
“他們怎么不跳水呢?怎么還沒有聽到有人落入水中的聲音……火那么大……剛剛整個一層都塌了……”我聽到有人不停的喃喃說著。
這話音聽著真是叫人心煩,她就不能閉嘴不說嗎?
“小姐,不會有事的,大人與驚鴻武功高強……”玲瓏緊緊的握了下我的手。
我從繃得太緊的精神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一直不停絮語的人,竟是我自己。
我閉上嘴,只覺臉都被河面上的熱氣蒸騰的僵硬木然了。
忽見一道身影,猛然沖出那紅彤彤的火光,繼而噗通——那道身影落入了水中。
我們這邊船上的人立刻齊刷刷趴在船舷上,“落水了,又有人落水了……”有人叫嚷起來。
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是誰?剛才速度太快,我根本沒看清楚落水的究竟是師父?還是旁人……
嘩啦,一聲水響,不等打撈的繩索扔過去,水中的人已經自行從水里躥了起來,像是長了翅膀的魚一般,帶著不斷落下的水珠,水里的人徑直躍上了船上甲板。
我這才看清楚,“師父!”我驚呼著疾奔上前。
上來的不僅有師父,師父的肩頭還扛著比他高出許多,比常人高壯太多的阿旭。
師父的一襲白衣已經成了灰黑色,還有許多地方被燒著了,如今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著水。
而阿旭身上有幾片灼傷,他過于旺盛的毛發,也被燒的斑駁,看起來有些可憐又可怖。
我咬緊了下唇,血腥味溢了滿嘴……我答應郭大夫人會照顧好阿旭的,可看看他現在的樣子,我把他照顧的……還真是好!
“他中毒了。”師父抬頭看了我一眼,銀面具上頭一回染上了些許煙塵。
說話間又聽一聲噗通,落水之聲。
我回頭去看時,只見驚鴻馱著綠蘿,被船夫們扶著翻過船舷,上了甲板。
我當即心疼的不行,恍如一把尖刀在我胸口里攪著一般,阿旭都被燒成這個樣子……綠蘿她是女孩子呀,她豈不是要毀了么……
待驚鴻把綠蘿放下,我不由瞪眼。看看綠蘿再看阿旭……
“阿旭一直把綠蘿護在身子底下,砸下來的燒著的東西都砸在阿旭身上。”師父看出了我心頭疑問,“大火燒起來以前,他們中毒昏迷,但阿旭身體異于常人,那毒性對他影響略輕,煙把他嗆醒了,看得出來他想帶著綠蘿跳水……可惜醒的太晚,力不從心。”
師父的解釋,讓我在深深的愧疚和自責中,尋獲一絲暖意。但內疚隨即更是強烈。
“師父說,他們中毒了?”我立即半蹲半跪在綠蘿身邊,抓過她的手腕細察她脈象。
綠蘿與阿旭相比,幾乎沒有受什么傷,只是臉上和衣服上滿是從大火中逃生留下的灰塵,小臉熏的有些臟罷了。
對了,她的嘴唇是深紫色的……我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這是什么毒……”我尚未弄明白,卻見師父已經拿出他的針來,神情嚴肅的起手落針,在阿旭的身上行起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