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蹲在書架子旁邊,倚著書架翻看書籍,方便我看完了放回去,繼續拿下一本看。
所以位置我當是不會記錯才對,可現在我已經翻遍了這附近的所有書!所有的!卻偏偏沒有瞧見我要找的那本!
“真是奇了!”我一個人在書房里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門外猛地一聲,“阮小姐?”
把我嚇了一跳,猛然抬頭。
管家笑瞇瞇的,“是小人吶,別怕別怕!”
我吁了口氣,“管家有什么事?”
“晌午飯您都沒去主院兒了,這會兒還不去看看么?”管家意有所指。
“哦……”我猛拍了下腦門兒,“這就去。”
我平日里從外頭回來,總是先去探望師父,把外頭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再陪陪他。
可今日忙著找書,我回來許久,還未曾去主院呢。倒把閉關的師父給丟在了一邊,真是不孝。
管家笑瞇瞇的走了,我不甘心的又找了一陣子,還是一無所獲。
未免管家生疑,也好解釋我為何耽擱了這么久,去主院以前,我又回了趟我自己的院子,叫綠蘿給我備水,沐浴焚香更衣……
“大白天的,小姐洗的什么澡?”綠蘿歪歪腦袋,“衣服挺香的呀,這不是昨日剛熏過的衣裳?”
我也嗅不到異味,驚鴻的鼻子定是屬狼犬的!
“別啰嗦,趕緊準備,誰說大白日的不能沐浴了?”我敲了敲綠蘿的腦袋。
待除去衣衫,我才猛然想起,我受了劍傷呢,洗澡多有不便吧?
拆了凈紗布,往傷口上一看……深深的劍傷竟已經長的差不多了,血痂的顏色已經變成了褐紅色,像是已經養了半個月,血痂快要脫落的樣子……可天地作證啊,我這傷到這會兒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功夫……
難怪先前在院子里和驚鴻拉扯的時候,一點兒沒覺得疼……
我不禁又想起阿旭來,是他的血。他把他的血滴在了我的傷口上,我的傷才好的這么快。我趕緊低頭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上檢察了一圈……還好還好,我沒長出一身黑毛來!
但有個念頭在我心里,愈發加固,牢不可破——我要醫治好阿旭,起碼得讓他看起來更像個人。他應該光明正大的活著,而不是躲在那個舉頭只能望見四方天的院子里!他不能在被人稱之為“野人”,也不該背負不屬于他的責難和仇恨。
倘若驚鴻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是“野人”了,驚鴻一定不會還想殺他報仇吧?
“我得快點兒,說不定可以去問問師父,那本書在哪兒……”我趕緊跳進浴桶,用皂豆和花瓣把自己洗的香噴噴的,又換了素凈略帶馨香的衣服,這才往師父院中前去。
我進門的時候,師父正坐在木榻上閉目調息打坐。
屋里只有和緩的風,徐徐吹過。
他的銀面具上染著柔和的光,讓周身素白的他都顯得柔和起來。
我輕手輕腳的上前,并不敢打擾他,卻忍不住盯緊了他。師父真好看……有些人的好看甚至不用去在意五官,單他一身氣度就足以叫人迷戀。
我的目光順著他的臉,向下滑去,他的脖子,他的肩,他的胳膊,他的手……
咦?他手邊的小幾上除了茶碗茶壺,似乎還壓了一本書?
我悄悄的探身上前,欲輕輕挪開茶壺茶碗,看看那本書是什么書。
師父卻冷不防的睜開眼睛,輕緩喚我,“瑾瑜。”
“嗯?”我下意識的縮身回來,像個要干壞事,恰被抓包的孩子。忐忑不安的看著他。
“用過飯了么?”師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種溫潤之感。
我倉促的點點頭,也不知他問的是午飯還是晚飯……
“那陪我再用些。”他隨意的說,并不在意我的不自然。
我趕緊點頭,師父閉關以來,一日三餐就變成了兩餐,時辰恰在兩餐之間。
我叫人抬了食案上來,跪坐在師父一旁。
他又叫驚鴻給我也備了一副碗筷,還時不時的親自往我盤中夾菜。
我一直想偷偷溜過去看看他放在手邊的那本書,那本書像是散發著鮮香的餌一般引誘著我這只魚。
“近日很忙么?”師父吃的不多,擱下筷子緩聲問我。
我心里惦記著書,有些心不在焉,“還行,圣上不理俗世,身體倒是好了許多。但是聽郭大人說,朝中被乙渾一黨攪得烏煙瘴氣的。太子也壓不住乙渾,他和皇后娘娘的關系也鬧得有些僵。”
師父深深看了我一眼,在我狐疑看向他的時候,他微微點頭,“那你呢?”
“嗯?”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這問題是什么意思。
“你近來都在忙些什么?”師父笑了笑,“自打那次,你獨自去見了薛洪祚以后,話似乎少了很多。”
有么?我自己并不覺得呀……薛洪祚是說了質疑師父的話,可我一個字也沒信呢!
“我沒忙什么,就是觀察形勢,蓄勢待發……哦,對了,驚鴻今日跟我說,待到重陽節,師父您就可以出關了,是真的么?”我語氣里難掩激動。
師父微微點頭,“是。”
“那可太好了!”我歡喜道,“待師父出山,一定能掌握局勢,撥亂反正!打乙渾個措手不及。”
師父垂眸微笑,銀面具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無從猜測他的心意。只當他是和我一樣,迫切的盼著乙渾死期的到來。
我從沒認真的分析過,如果師父只是要乙渾死……何需用如此多的心機。
師父用罷飯,興致不錯,便又教我醫理,辨證,藥方的增減等等……一直到晚間我都沒有單獨坐下的功夫。
等到廊間都掌燈,師父才躺下休息,我本該告辭離開,可我心里還惦記著那本書,我便賴著沒走,只在外間磨磨蹭蹭,嘴里嘀咕著師父適才教我的藥方子。
里間不聞聲響了,我趴在屏風處往里偷看了一眼,只見師父已經在輕紗幔帳里頭平躺著似是睡著了。
我立即閉上嘴,不發出一丁點兒動靜的朝那木榻挪去。
那本書還在小幾上擱著。
我輕手輕腳的將茶壺挪開,借著外間的燈光往書皮上一看!可不正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