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阮先生開口，小婦人沒有不應的！”郭大夫人哽咽說。
“我阮家的弟弟，今年該出外求學了，他向往去太學讀書，那里可是魏國的最高學府，人才濟濟，他擔心自己材質平庸，不能被那里的先生看上，若是有郭老太爺的舉薦……”我緩緩說道。
“這事兒不難！”郭大夫人連連點頭，走到不偏僻的大路上，她立即招了丫鬟過來，問大老爺回來沒有，請大老爺過來。
阮博宇如今也算是乙氏的對頭了，我?guī)退菜闶墙o乙氏添堵嘛。給乙氏添堵的事兒，我是不遺余力的。
在花廳里等了片刻，郭大老爺就匆匆而來。
郭夫人握著他的衣袖，話未出口，淚先行。她哽咽激動的說著，阿旭如何搬小幾坐榻給我們坐，如何寫出“旭”字，如何乖巧的讓我行針……
沒曾想郭大老爺竟也聽著聽著就抹起眼淚來，夫妻這副攜手擦淚的景象，我還真是不忍看。
我背過臉，看著一旁的博古架。
“阮先生放心，今日我就去爹爹那里討來舉薦信，明日我親自帶著令弟去太學。太學有位賀先生，與我乃是莫逆之交。”郭大老爺一口應承下來。
我歡喜起身，拱手道，“有勞您了。”
他堂堂朝中三品大員，翰林學士，竟然躲開了我的禮，反對我深深稽首。
我留了方子給他們，并交代了他們該如何服藥，有何禁忌。六皇子那兒求來的藥，到后期也要用上，我叫他們好生放著。
每隔三日，郭大老爺都會過來請我，對旁人只說是郭大夫人身體不爽利，須得調養(yǎng)醫(yī)治。
倒也沒人懷疑什么，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身體有些個小病小災似乎都是十分正常的。
只是這日郭大夫人的情緒異常的激動，“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毛發(fā)開始脫落了，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到了飯點兒也不見他激動，很少會發(fā)怒咆哮了。他還開始吃一些菜蔬瓜果了……”
她言語之間神采飛揚。
我一面聽一面連連點頭，對于這種病，我一點經驗都沒有，只能說是摸著石頭過河。
有變化，并且是朝情緒穩(wěn)定的方向變化，總歸是好事吧。
我沉默不語的跟著郭大夫人進了假山密道，隱約我覺得似乎有人在暗處盯著我們似得……我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卻什么都沒發(fā)現。
“怎么了？”郭大夫人問道。
“這里平常有人來么？”我問。
郭大夫人也隨著我往外看，她堅定的搖頭，“不會的，這里是郭家的禁地，為了不叫人來，還出過‘鬧鬼’‘死人’的事兒，家里人都忌諱著這兒呢！”
我點了點頭，心里卻并不安定，驚鴻他們不就曾經誤入這里么？
那種被人偷窺盯著的感覺，在我們進了假山密道之后，就消弭無形了，也許真的是我多疑了。
阿旭見到我們來，十分激動，忙不迭的搬椅子，擺茶桌。
他姿勢很憨笨，但正是這憨笨卻又急切的樣子，叫人更容易感受到他真摯的情誼。
“唔唔。”他指著椅子叫我坐，又把擺好的瓜果推給我。
不慎，他手上的黑毛沾在了光亮的盤子上。
見我盯著那一撮毛發(fā)看，他似乎十分窘迫，抓耳撓腮，上前要奪過盤子。
“別動。”我輕喝一聲，卻比對他吼叫都管用，他立即不動了，歪著腦袋看著我。
我看了看毛發(fā)，又看了看他，伸手在他身上捋了一把，果然，我指縫里都是他的長毛。
“會不會有點兒太快了……”我沉吟道。
郭大夫人還沒應聲，假山石壁卻忽然打開了。
一般這時候不會有人來打攪我們，這聲響，立時激得我們三個同時抬頭，防備的朝入口看去。
這院子在假山環(huán)繞之中，只有一面是墻，那墻頭又修的極高，若非驚鴻他們那樣的功夫高手，一般人想翻上墻頭也是不容易。
只有一條出入的通道，就是假山中的密道。
能行走密道而來的……應該是郭家的心腹之人吧？
我狐疑的朝大夫人看去，果然見她臉上的緊繃微微放松，“怎么進來了？不是說了不許進來……”
“太夫人有急事尋您，找的急，派了兩三個姐姐往院子里去叫人，婢子怕拖不住，也怕太夫人真是有什么不好了……所以只能找過來了。”那大丫鬟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大夫人，她的眼神很明顯的在躲避阿旭，似乎連余光都不想瞟見阿旭。
“這……”大夫人顯得為難。
“沒事，這里有我，您去吧。針灸之時，您也幫不上忙。”我對她笑了笑。
她趕忙朝我福身，連說幾聲歉疚，這才隨那丫鬟離開。
“阿旭，你的毛發(fā)已經開始大片的脫落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大夫人很高興，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好事。因為對于有毛發(fā)的動物來說，毛發(fā)乃是氣血之余，只有……命不久矣的時候，才會大把的脫落。可你這情況又很特殊，我……”
我微微皺起眉頭，作為一個大夫，對病患說這樣的話，也實在是夠不負責任了。
阿旭卻似乎并不怪我，他的大黑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主動走進屋子里，乖乖的在竹榻上爬了下來，叫我給他行針。
我又重新摸了他的脈，脈象上看，仍有些內熱，寒熱交錯。倒沒有特別不好的癥狀。
既如此，我只好依照原計劃繼續(xù)行針。
待到針行了一半，我忽而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動靜不大，但這院子本就荒僻，又沒有旁人在，所以就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阿旭也聽見了，他側了側耳朵，立即就想從竹榻上起來。
“阿旭，別緊張，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我行針的時候，你不能亂動。”我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有多危險，只有我自己知道，阿旭的情緒易激動是大敵，院子里那點兒動靜比起來，不過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