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代表國師前來,老朽感激不盡吶。”老丞相笑著點點頭,未曾起身相迎,但這話也夠客氣了。
我頷首輕笑,“您客氣,師父以往時常牽掛著您,今日若不是閉關,不能前來,他必親自來恭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呢。”
郭老丞相眉須花白,一雙鷹眸卻矍鑠有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不少。一點兒不像古稀之年的老人。
他笑著請我入座。
打從我進門到落座,六皇子不曾看我一眼,便是我坐下以后,他也不跟我有任何的目光接觸。
他像是在故意回避,不難看出他整個人的神情、身體,都繃得緊緊的,臉上的線條顯得特別剛毅。
“前來祝壽人多,我就不多打擾老丞相了。”
我剛落座不久,六皇子就起身告辭,這躲我的意思也太明顯了。
老丞相想留他來著,我輕咳了兩聲,低頭不語。
老丞相似有所悟,客套兩句,就讓仆從送他去前頭宴席之處了。
當著六皇子的面,我不好拿出師父特意交代的“厚禮”,待他走了,我伸手探進懷里。
小匣子還未拿出來,便聽聞門外有低微的驚呼之聲,聲音不大,但我耳聰目明……女人都是敏感的,那是郭碧玉的聲音,我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莫非是她和六皇子撞上了?我暗戳戳的想……
“阮小姐?”郭老丞相眼目灼灼的盯著我,低聲提醒。
我呵呵一笑,把懷里那只匣子拿了出來,“這是我師父閉關以前,所煉制的丹藥,精心存放著。平日里,我是不敢擅動的。唯有兩次拿出這丹藥來。”
“哦?兩次?”郭老丞相眉頭微擰。
“正是,一次乃是圣上情況危急……再有,便是老丞相您古稀大壽了!”我說著話,雙手奉上那匣子。
郭老丞相原本似有些介意我說“兩次”,這么一聽,立時笑逐顏開,雙手捧過這金星紫檀木的精致匣子。
他激動的手都有些顫抖,小心翼翼的打開匣子。
我不知道師父的丹藥,在權貴之中,傳的到底有多神乎其神。我只見適才還從容不迫的老丞相,激動的連呼吸都摒住了,雙眼放光的看著匣子里那一顆顆渾圓的丹藥。
這丹藥我見了,極漂亮,紫紅發亮,丹中極品。
郭老丞相的雙頰都泛起了紅暈,丹藥還未吃進肚子呢,眼看他面相都年輕了好幾歲。
“好好好……”老丞相一連幾個好字,小心翼翼的親自把那匣子收了起了,待放妥帖了,才又抬頭看我,“多謝國師,也多謝阮小姐有心!”
“晚輩應該的。”我點頭笑了笑,回頭看了眼臉面漲紅,急切又緊張的阮博宇,“老丞相許還不認得,這是舍弟,阮家長子。博宇,快給老丞相請安。”
阮博宇恭恭敬敬的行了師徒大禮。
郭老丞相摸著花白的胡子,精明矍鑠的眼睛里,立即露出了然的光。他是文臣之首,太學的學子,都可以在名義上喚他一聲“先生”。阮博宇行如此大禮,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阮家乃是武將之家,東平將軍驍勇,虎父無犬子,阮少爺定然也是精于騎射了?”老丞相揣著明白裝糊涂,笑瞇瞇問道。
我看阮博宇已經急了,臉面通紅,似要辯解。
我立即清咳一聲,替他開口,“騎射不敢丟下,但舍弟更愛讀書習文,如今族學的先生都道,他是該開闊眼界,到更高闊的地方結交良師益友。”
魏國太學匯集的是天下一流的名師學子,還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高闊嗎?
不過太學須得士族舉薦,方能入學。
“這倒是難得了,”郭老丞相摸著胡子點頭,“亦文亦武,文武雙全,乃是我魏國的棟梁之材呀,年青人若都能如此,我魏國方能萬代長青呢。”
阮博宇忙自謙的客氣了幾句。
我倒不著急開口,國師府嘛,得端著架子。我等著郭老丞相主動表示,要舉薦我家弟弟。我剛才給他送了丹藥呢,可不能白送。
客套片刻,我欲告辭,眼看阮博宇急的快哭了。
郭老丞相主動問道,“對了,不知阮家長子可曾得人舉薦,到太學讀書?”
“旁人舉薦如何能及老丞相您一句話呀!”我趕緊起身拱手,“舍弟求學之路,怕是要勞煩您費心了。”
“不費心,為朝廷尋覓良才,本就是我等臣子的職責嘛!”郭老丞相笑的眼瞇成一條線。
阮博宇這才吃了定心丸,大喜過望的再三道謝。
彼此都志得意滿,我領著阮博宇告辭出來。緩步往前頭宴席廳里走去。
阮博宇在郭老丞相面前,且還是壓抑著呢,如今這會兒是真的激動起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激動的在廊間連連朝我作揖。
“多謝阿姐!拜謝阿姐!”他高興的聲音都跟著身體在顫。
可以想見,他盼著脫離乙氏的手掌,盼的太迫切了。
“自家姐弟,不必如此客氣……”
我話沒說完,忽的插入一道刺耳的女聲。
“喲,在這兒演什么兄友弟恭?真是假惺惺!”郭碧玉挺著胸脯,仰著臉,滿面傲氣的走來,走近了她夸張的驚呼,“哎呀,說錯了!哪兒是兄友弟恭啊,這是阮家的大小姐,是姐友弟恭呀!”
郭碧玉拿帕子捂著嘴,扭臉兒與丫鬟們大笑,笑聲尤為刺耳。
阮博宇畢竟是個男孩子,異性面前,格外羞澀,整張臉騰的紅了。
我臉皮早在以往的各種磨練之中,厚如城墻,郭碧玉這揶揄玩笑,我還不放在眼里。
“許久不見郭小姐,想來這《女則》是沒少抄,眼看規矩儀態,都比以往優雅了許多。”我故意夸贊她。
郭碧玉一噎,笑不下去了。
她冷冷瞪我一眼,“阮瑾瑜,你說你以前也是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家,雖說沒什么長處,但至少長得還能看……如今這是,嘖嘖,生生把自己折騰的不男不女,看了都惡心,你照鏡子時,不覺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