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暗器,是六爺送給西城公主,給她拿著玩兒的……”管家唏噓看著床榻上的人。
我心里也百味橫生,六皇子喜歡玩兒暗器,他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送出去的暗器所傷吧?若非他中了這暗器的毒,也許不會在乙渾手里吃那么大的虧。
“這毒雖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到底是拖了這么久,且他被乙渾內(nèi)力打傷,我怕是……”我艱難的說道。
管家目光灼灼的盯著我,“阮小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家六爺呀!六爺若不是為了你……若不是為了你……”
他這是什么話!
我憤然起身,“我不會不管他的!我只是說,憑我的本事,還不夠……還不夠救他!”
“若救不了,六爺會怎么樣?”管家一哆嗦,眼眶都紅了。
“若救治不好,他的這一身功夫,怕是要廢了……日后也不能上馬作戰(zhàn)……”
我話未說完,床上的人卻發(fā)出“唔……唔……”的聲音。
低頭一看,六皇子竟醒了,許是拔出暗器時(shí)的疼痛,又許是我和管家吵嚷的嗓門太大……他正躺在床上,目光直直落在我臉上。
我已經(jīng)沒臉迎視他的目光了,我一面恨他,恨他讓我死在他劍下。一面還借他的勢,處處利用他的手幫我……我真是唾棄鄙夷我自己!
“我不會讓你落得這結(jié)果的!”我如同發(fā)誓般,咬牙狠狠說道,“我定要救你!”
我豁然起身,轉(zhuǎn)身就要走。
床上的人卻拉住我的手指,他沒能抓住我的手腕,只來得及捏住我?guī)赘割^,“唔……”
他想說什么?
“你放心,你這一身本事,是你立世的根本!我不會讓你失去的,我一定會求來辦法!你等著!”我背過臉,抹了把臉上的淚,咬住下唇把手從他手中硬拽出來。
“別走,陪陪我……”他喃喃說道,聲音很小,有種他六皇子從未有過的淡淡哀求。
我腳下一頓,眼淚從臉上跌下來,砸進(jìn)地毯里。
“我得救你。”我說,拔腿快跑出門。
我不敢停,也不敢回頭,跳上馬車,我催命一般催著車夫“快走!快走!快走!”
我本事不到家,但我?guī)煾敢欢ㄓ修k法!這次我便是跪死在師父門前,也一定要求他教我救六皇子的法子!
我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去,車夫的鞭子甩的啪啪響,我卻還是嫌他太慢了!
車進(jìn)了國師府的門,還沒停穩(wěn),我就飛奔下車,動作太快,險(xiǎn)些栽了個(gè)跟頭。
顧不得許多,一路誰與我打招呼我都不理,一路狂奔進(jìn)師父的院子。
院子里駐守的冷臉侍衛(wèi),叫我冷靜下些許,我放輕了腳步,推門進(jìn)屋,香雪不在這里的好處就是,我隨時(shí)都能來探望“閉關(guān)”的師父。
我繞過屏風(fēng),還未開口,卻忽的聽見師父氣息不穩(wěn),頗有些急促,像是生了急病的人。
有個(gè)念頭在我心里動了一下,我快步上前來到床邊,一把掀開床帳。
師父捂著胸口,輕咳一聲,但他的銀面具太好使了,把他的臉色擋得很嚴(yán)實(shí),我什么都看不出來。
“師父,你出門了?不是九九八十一天不能離開這里么?”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放下唇邊的手,緩緩說,“我不過是調(diào)息打坐,氣息有起伏。”見我不信,他笑了笑,“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像是能出門嗎?”
我皺起眉頭,“在表姐寢殿里給我送字條,見我無法下手,干脆替我動手,給表姐行針的人……果真不是師父嗎?”
我眉頭皺的死死的,盯著他的目光也是死死的。
他眸中含笑,“你這么著急回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gè)?”
我心里一慌,“不是,師父,求你叫我該如何救六皇子!”
我慌忙將六皇子的脈象,身體狀況,中毒內(nèi)傷……都詳細(xì)的與他描述了一遍,而后便跪坐在腳踏上,等他向我傳授不二秘法。
師父抿唇沉默了好一陣子,卻忽然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師父你一定有辦法。”我視線模糊了,心悶得透不過氣。
“我沒說沒有辦法呀。”師父嘆了口氣。
啊?那他搖頭作甚,簡直嚇?biāo)懒宋伊耍∥亿s緊用袖子抹了把臉,目光炯炯的看他,“師父,徒兒不笨,徒兒一定能學(xué)會!”
“你不行,”師父坦然看著我,口氣也直白的可怕,“你救不了他,要救他的針法復(fù)雜,且須得灌注內(nèi)力在金針之上……你行么?”
我張了張嘴,最終卻只能認(rèn)命的搖頭。
“這世上,只有一個(gè)人能救他。”師父緩緩說道,“可我為什么要冒這個(gè)風(fēng)險(xiǎn)?”
嗯?
我狐疑的看著師父,他也安靜的回望著我。
“師、師父……我是不是沒說清楚?他是因?yàn)槲仪笏仪笏麕胰ヒ姳斫悖缺斫恪藕Φ乃貍链恕H绻皇且驗(yàn)槲遥皇菫榱藫踝∫覝喓臀鞒枪鳌F(xiàn)在躺在那里要死不活,或者已經(jīng)死了的人,就是我了……師父……”我趴在師父的大腿上,眼淚鼻涕都抹在他身上。
我?guī)煾甘峭ㄇ檫_(dá)理的人啊,他怎么可能見死不救呢?
他這會兒卻只是看著我,并不說話。
“如果他真的功夫全廢,便是不死,卻成了廢人一個(gè),我就欠了他大恩情了……我不想欠他……”我仰臉看著師父。
師父勾了勾嘴角,卻沒笑出來,他抬手摸著我的頭,“你以前不是說,他欠你么?現(xiàn)在不去管他,讓他或死或廢,正好償還了欠你的,不是更好?”
啊?師父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茫然的搖頭,“哦,對了,我想到了!他是平城唯一敢于正面和乙渾對著干的人吶!他活著,是對師父,對我們的一大助力,為了這個(gè)助力,我們也應(yīng)該救他,不能讓他成為廢棋呀!是不是師父?”
師父看著我的目光,竟透出些悲憫來,他的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悵惘,“瑾瑜,你究竟是要留著他有用呢?還是舍不得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