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了一跳，我不會接生啊！
“周嬤嬤！周嬤嬤！”我轉過身猛地朝她扎了兩針，把昏倒在地的周嬤嬤喚醒過來。
周嬤嬤眼神還有些愣怔，“剛才……”
“要生了！要生了！”我朝她喊。
周嬤嬤一個激靈，跪在床尾，把手探到表姐身子下頭的。
我用手指頭尖點刺表姐身上穴位。
她雙眼緊閉，卻還曉得用力，十分配合周嬤嬤。
“摸到頭了！良娣用力！”周嬤嬤粗聲說道，“深呼吸——”
我不會接生，卻也一刻沒有閑著，表姐脈象略急，氣血通暢，情況穩定了許多，這情形之下，我已經明白自己該做什么，該如何刺激她的穴位，幫助她生產。
三個女人，各自以命相搏的在和她的肚子作戰，為要救出那肚子里的另一個小小的生命。
各自臉上都是一片水光，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全然分不清了。
“出來了！出來了！”周嬤嬤欣喜的大叫一聲，但我沒見她把孩子抱出來，許是說孩子的頭出來了。
我這邊也不敢松勁兒，“表姐，別松氣兒！”
為何我一直都沒聽到孩子的哭聲呢？該不會是……不好了吧？
床褥上鮮紅刺目的血，此時已經變成了暗紅色，我預感著一條生命可能已經隨著這血流逝了……
我不知表姐知道后……她會是什么反應，我心里的悲戚一時彌漫的無邊無際。
“好了……”周嬤嬤長松一口氣。
她跌坐在自己的腳脖子上，顫巍巍從蓋著表姐下身的床單底下抱出一個極小極小的孩子來。
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小的孩子，兩只手就捧住了。
那孩子好安靜，一動不動，也不哭。
我不敢上前去看，心里有些發顫。
遠遠的只見那孩子的臉都已經青了……我這會兒能哭了么？好想放聲大哭……
“啪——”周嬤嬤倒提著孩子，猛往孩子小小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那么小的孩子，我真擔心她會一巴掌把他拍飛……
“啪啪——”又是兩巴掌。
眼淚已經順著我的眼角，伴著汗珠子滾滾而落。
卻忽的有一聲“哇哇”的啼哭，如小奶貓的孱弱的叫聲一般，從那極小的孩子身上發出來。
我立時擠干凈眼里的水汽，瞪大眼看向周嬤嬤的手。
她已經拿過干凈的小毯子，小被子，將那小貓一般大的孩子給裹了起來。
她臉上往下掉著淚，嘴上卻在笑，也不知究竟要哭還是要笑，“良娣，是個男孩兒！他還活著！他還活著！良娣快看一眼！”
周嬤嬤把小小的襁褓抱到床頭。
我正欲起身，卻見床頭的枕囊上掉下一張紙條來。
紙條上的字跡已經淺的快要看不見了。我驚了一驚，連忙蹲身撿起紙條。
淺淺的痕跡，非常難易辨認，這是神秘人留給我的字條？
我瞪大眼睛，仔細分辨，我剛剛怎么沒有發現呢……若是早一點發現，就能看清楚他想告訴我什么了……
等等，最后兩個字，似乎還能看見……
我疾奔到燈下，幾乎也就在一個呼吸之間，墨跡消失在紙條上。
我怔怔的看著那紙條，看著燈光一跳跳的。最后兩個字應該是——皇后？
所以他想告訴我的是？
“這孩子怎么辦？”周嬤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收起已經變成白紙的字條，回頭看向床榻。
周嬤嬤跪坐在表姐枕邊，表姐安靜的躺著，她沒有睜開眼睛，但眼淚卻順著她的眼角滾滾而落，把枕囊濡濕了一大片。
那小小的襁褓，和襁褓里極小的孩子，張了張嘴，不知是打了個哈欠還是哭了兩聲，又閉上嘴，像是睡著了。
兩個絕望的女人，一個無知無覺的孩子……字條上的“皇后”……
“我明白了！”我上前急聲說，“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太子妃容不下他，太子操勞國事，可能根本顧不上他，只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能救他！”
周嬤嬤愣了一下，也立即激動起來，“是啊是啊，這是皇后娘娘的頭一個孫子，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總是她的長孫。她豈能眼睜睜看他死嗎？”
我連連點頭。
周嬤嬤起身把孩子遞到我懷里，“老奴沒本事，還求阮小姐把這孩子交給皇后娘娘！”
“那表姐她……”我看了床上像是脫了水，形將干枯的表姐一眼。
“良娣這里有老奴照顧，待良娣醒來，知道孩子平安被交給皇后，她也會感激阮小姐的！”周嬤嬤朝我磕頭。
我知道時間緊迫，如今可真的是時間就是生命了！
不再廢話，我抱著孩子翻出窗戶就跑。
但那些人的戰火，已經蔓延到殿前殿旁都是，我要穿過他們交戰之處，才能奔向席宴。
我扯著自己的衣裳，護著懷里的襁褓，兩條腿邁的飛快，但奈何我不會隱身術，還是叫眼尖的乙渾看見了我。
“阮瑾瑜！你往哪兒跑！”乙渾的大嗓門兒，在一片嘈雜中，震得我耳根生疼。
我不敢回頭，沒命的跑，但還是聽到身后有呼呼的風聲追來。
“站住！”乙渾喊。
“跑！別回頭！”六皇子的聲音。
他不是受傷了么？他傷的重不重？他派人去請太子，太子怎么到現在都還沒有來？
為了拉攏乙渾，太子連他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顧了嗎？
有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不知是汗還是淚，我們這些人，拼了性命不顧在守護的……究竟是什么？
我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要撲倒。
身后不遠，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音。
兵刃……入宮不得帶兵器，唯有御前帶刀侍衛可以帶兵刃。
我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纏住乙渾的六皇子手里握著刀，乙渾手里也有刀……六皇子靛藍的衣服上，盡是斑駁的血跡，也不知受傷究竟有多重。他有一只腿十分不靈便，定是受了傷。
我不及細看，只大略瞟了一眼，院子里除卻西城公主的人，竟也有十來個是和六皇子并肩作戰的，這些人手里的兵器，似乎都是宮里所用……
沒有時間細想了。
“你快走！”六皇子又沖我吼了一聲，我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