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條件,第一,你親手把這丹藥獻給圣上。第二,你要竭力代替國師在圣上身邊的位置。”香雪的聲音少了平日的溫婉,多了些嚴肅。
我卻聽得愣住,怎么她說的和老先生是一個意思呢?
老先生說的時候,我沒聽明白,不過此刻從香雪嘴里說出來,我倒是懂了,“師父在圣上心里的位置無人能夠代替,在圣上身邊的位置……你是說,叫我像師父一樣伴駕嗎?”
“對!彼坏任掖饝吞职汛善砍覓佭^來。
我嚇得趕緊撲上去,接在掌心牢牢握住,她也真是!都不怕摔碎了!
忽而聽聞她輕笑一聲。
我霎時臉上發熱,她篤定了我會答應她的條件……
“師父伴駕之時,每月都會有幾日是住在宮里的,我可是女孩子難道也要……”
“對,你也要住在宮里。唯有如此,才能不讓旁人趁虛而入。為何樓爺要留在宮中?必然是圣上需要!你若能在這個時候填補上去,旁人就鉆不了這個空子!”香雪分析的頭頭是道,哪里像個名妓,倒更像是謀權的女子,“樓爺籌謀多年,才得到圣上的信任倚重,倘若是在這閉關之時,被旁人擠開權利的中心,他籌謀的事情就辦不到了……多年的心血呀,還得從頭再來。即便他有耐心,你就不會替他覺得惋惜么?”
月光迷蒙,我在三五步之外,其實看不清香雪的臉色,但我卻覺得她正在直勾勾的盯著我。
她漂亮的眼睛,似乎盯進了我的心里。
“我的仇人是乙渾,如果師父是樓氏后人,他的仇人也是乙渾……我是應該不計一切幫他的,也是幫我自己了!蔽亦f道。
香雪沒吱聲。
“我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同盟,于情于理,我都該照你們說的做……至于說,我是個女孩子,我還未出閣,我的名聲什么的……簡直不值一提呢,呵呵!边@話我不由自主說出口,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為了說服我自己,“師父早就說過,大仇未報,沒有資格談兒女私情,我終于做到這一步了。”
握緊了手里細膩的瓷瓶,我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行吧,我答應你。我和師父從今往后,只剩下師徒情分了,你……照顧好他!”
香雪笑了一聲,“你放心!
她笑的刺耳,我覺出了自己的可笑,人家是未婚的夫妻,她自然會照顧好師父,何需我來叮囑?我太自作多情了……
咚咚咚……我踏著木質的樓梯下去,與來時不同,來時我腳步極盡輕微,此時卻沉甸甸的,每一步似乎都要在實木的樓梯上踏出一個坑似得。
一夜未眠。
我沒有輾轉反側,而是直挺挺的在床榻上僵硬躺著,望著帳頂,就這么躺了一夜。
雞叫之時,我幾乎躺的全身麻木了。
那藏在我胸前衣袋里的小瓷瓶,硌得我胸口生疼。
“小姐,起了么?香雪叫人送來了兩套素白的衣裳,說是今日可能用得上。”綠蘿的聲音滿是怨氣,“呸呸呸!這女人真是不吉利,哪有大清早的送人家白衣裳的?真惡心!婢子去扔回她臉上!”
“拿進來吧。”我怕她真去,這丫鬟剛到我身邊時,溫柔可人,如今性子卻越來越火爆,也不知是學了誰。
綠蘿猛推開門,大步來到床邊。
看到她攤開在我床榻上的衣裳,我眼眶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怎么了,小姐?”綠蘿嚇了一跳,滿身去找帕子。
“你沒看出來,這衣服很像師父平日里喜歡穿的嗎?不過是小了幾號……”我顫聲說。
我討厭香雪,在昨晚之前就討厭,昨晚之后更討厭……可是看到她送來這兩套衣裳,我卻忽然對她沒那么厭惡排斥了……竟似乎還有些理解她了,真是匪夷所思。
“小姐別哭啊,國師一定、一定會很快醒過來的!本G蘿一面手忙腳亂的擦著我滾滾而落的淚,一面局促的說。
我揚起嘴角連連點頭,“我不是擔心那個,我知道,師父一定會醒過來的。在他醒過來以前,我要替他站崗放哨!我是他的耳目!”
綠蘿撅了撅嘴,有些不明所以。
我滿懷激動,甚至是敬畏之意的穿上香雪送來的衣裳。
攬鏡自窺,呵……還真有幾分出塵入仙的味道。我在鏡中不止看見了自己,仿佛也看到了那個站在我身后,一路指點我至此的那人。
我讓綠蘿給我挽了男人的發髻,簪了一根古樸的白玉簪。
剛收拾妥當,我還沒來得及用上一口飯,宮里就有人來請我了。
是個面熟的小太監,我認得他,他管大太監方德賢叫干爹的,“我干爹說,阮小姐這會兒入宮正好,乙大將軍這幾日都喜歡在朝會之后高談闊論,趁著他顧不上,阮小姐好給圣上調經理脈!
聞言,我不敢耽擱,拿了個滿是芝麻的胡餅,就上了馬車。
馬車緊趕到宮里,我那只胡餅也基本都消化完了,還是饑腸轆轆。
小太監聽得我肚子里咕嚕一聲,撓撓頭,“要不先給阮小姐備些早膳?小人思慮不周,一早沒準備。”
我擺擺手,“這會兒顧不上,你干爹呢?我有要事要與他相商!
小太監臉色一肅,“干爹在殿中伺候呢,阮小姐去面見圣上之時,就能見到干爹了!
我吐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素白的衣裳,與師父一樣的顏色,一樣款型的這衣裳,似乎在默默的向我傳遞著力量,鼓勵我勇往直前,不要回頭。
我躬身入殿。殿中的氛圍卻有些異樣,我想象中不同。
昨日我就見過圣上了,知道他狀態不好,但我也給他點穴理脈了,最差不會差過昨天去吧?
可是殿中氣壓低沉,高高的殿梁似乎都低矮的正壓在人頭頂。
殿中站了兩三個內侍,一個個臉面上死氣沉沉。
若不是方德賢瞧見我,就忙沖我招手,我還以為自己進了個死宮呢!
“阮小姐,你、咦……”他話未說完,先注意到我一身打扮,他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幾眼,“阮小姐今日這打扮……真好看!”
他笑的意味深長,定是看出我的意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