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父皇相信了這雙修的長生之法,把我嫁去了國師府,我定能拿到國師手里的秘方……呵呵。”公主笑的肆意歡快,“啊……用力用力……”
我聽得面紅耳赤,不禁有些想往后退。
卻忽的聽到,她在酣暢淋漓中大喊,“待我得到真正的長生之道,不論我幫哪位皇子,我日后都是最最尊貴的大公主!或者,我干脆自己做女帝……哈哈哈……你們喊聲女皇萬歲叫我聽聽……”
圣上晃了兩晃,我趕緊扶住他。
國師和那太監已經箭步上前,將圣上架在懷中。
圣上面色十分難看,我心中疑竇叢生。西城公主是謹慎之人,她即便心里真的是這么想的,也不會宣之于口吧?
圣上擺擺手,叫國師和太監扶他出去。
我緊隨了兩步,卻按捺不住心中驚異,我落后片刻,快步走回傳來男女聲音那湯泉,我探頭往枝葉掩映的湯泉池子里看去……果然有男女糾纏在一起。
水花四濺,白煙騰升。
四五個年輕男子圍著的那女子,卻是西城公主無疑。我認得她的眉眼,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我也絕不可能認錯的!
這就怪了!
我壓下心頭疑惑,提著裙子快步去追師父。
圣上已經回到了馬車上,師父正在為他理脈順氣。
圣上閉著眼睛,靠在枕囊里。他是十分寵愛西城公主的,相較與皇子們,他更偏心西城公主。
愛的愈深,所以傷的愈痛吧?圣上只防備著自己的兒子們會和自己搶皇位,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那個讓他驕傲,讓他稱贊巾幗不讓須眉的公主,竟也有這樣的野心吧?
這么想來,圣上也挺可憐的。他和自己的皇位為伴,還真是孤家寡人一個。
“圣上可要傳召公主過來?”太監小聲詢問。
哪知一直能猜透圣上心意的他,這次卻猜錯了,圣上一腳踹在他肩頭。
他本是躬身,這一腳踹得他摔倒在地,還骨碌碌滾了兩滾。
他慌忙爬起,顧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立即翻身跪好,“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圣上冷哼一聲,面色極冷。
與來時的欣喜,激動成明顯的反差,圣上此時面色黑沉冰冷。
“傳召她過來干什么?你這蠢蛋!叫她知道,朕看到她荒唐的一面嗎?”圣上沉聲斥道,“叫她知道朕偷偷進了她的山莊嗎?”
太監不敢回話,砰砰的在地上磕著頭,那一下下的,砰砰的聲音叫人聽著都疼。
“腦袋磕破了豈不更蠢?!”圣上哼道,“滾過來!”
太監這才爬起來,躬身上前。我站得近,卻見他額上已經磕破了皮,滲著血。
“警告這莊子里的人,今晚……朕不曾來過。”圣上吩咐。
太監連連應是。他留了下來,以辦妥后事。
我與師父,則跟著伺候圣上連夜回京。
他是乘興而來,卻沒辦法盡興而歸了。回去的一路上,圣上都格外的沉默。
我本不該伺候在圣上的車架上的,可圣上一直抓著我的胳膊不松手,我也不敢硬掰他的手。其余隨行的內侍太監,連推帶拉的把我弄上了車架。
“你知道,朕為什么不見她么?”圣上閉著眼睛,我以為他都氣得睡著了,那知他忽然開口,把我嚇了一跳。
我看了看師父,師父沒理我,我只好硬著頭皮說,“小女愚、愚鈍……”
“今晚若是換作旁人,朕必叫他出來,當面向朕解釋清楚!若說不好,朕定容不得他再活到明日……可她是淑雅呀,朕的淑雅,那個從來不甘落人后,那個處處要強,處處爭先的淑雅。”圣上長嘆一聲,“朕不想叫她知道,朕看到了她如此不堪的一面。”
我聽得怔怔的,那一刻,我心底無比的酸楚。
圣上有許多的兒女,他對西城公主的心卻是如此真摯仁愛。我也有爹爹,爹爹膝下不過兩三個孩子,可他卻從不曾真心為我打算,從不曾真的關心過我……
“圣上,您知道么?小女真的嫉妒西城公主,她有您這樣的父親……”我禁不住嘀咕一句。
圣上猛地睜眼看我,“阮建清對你不好么?”
為人子女的,哪能說自己爹爹的壞話呢?我閉嘴不言,低頭給圣上捶腿按摩。
圣上長嘆一聲,竟憐愛的輕撫了撫我的頭,“朕年輕的時候,喜歡孩子們都奮勇爭先,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朕倒喜歡你這樣溫柔內斂,不爭不奪的性子。”
圣上說著,不知是不是又想起前些日子,因為我叫乙渾和六皇子當街大動干戈的事兒了……我只覺他話未說完,他卻已經閉上了嘴,一言不發。
把圣上伺候回了宮,天都已經快亮了。
圣上吩咐今日不朝,師父帶我回了國師府。
折騰到現在,其實人已經是疲累至極,不過是強撐著。但我心底的狐疑,卻攪合的我沒有睡意。
“師父,師父!溫泉山莊,讓圣上聽聞到公主大放厥詞那一幕,是您精心安排的吧?”我壓低了聲音,拽著他的衣服,趴在他耳邊問。
盡管我已經如此小心翼翼了,他還是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巴掌打在我后腦勺上,拍的我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師父……”
他是真動了氣?一雙清明的眼睛里,盡是冷意。
我本想繼續追問的……怎么偏偏圣上就去“微服私訪”,怎么那么巧就聽見公主在興致高昂的時候袒露心聲?這肯定是他故意安排呀……我又不是外人,他跟我說實話,我也不會往外傳的呀!但看他冷的像是我再多問一句,他就立馬掐死我的神色,我捂上了自己的嘴,做出用手縫針的動作,告訴他,我嘴縫上了,絕不多言一句。
他這才冷哼一聲,負手而去。
我百爪撓心,好奇的幾宿幾宿的睡不著,可師父像是徹底的忘了這回事兒似得……像是我們根本沒去過湯泉山莊似的,仍舊該伴駕伴駕,該修煉修煉……
這件事,就像投入大湖的石頭,只激蕩起一點點的漣漪,就歸于平靜了。
唯一的區別就是,圣上復召我入宮了!
第一次圣上召我入宮,差點亂棍打死我。第二次師父帶我入宮,我伴駕去看春宮……這次又叫我入宮,會有什么事兒等著我?
我不敢亂猜,也不敢不去。
隨著太監到了殿前,卻見圣上只穿著常服,那種特別舒服的,不拘謹,也不華麗的常服。
他并不威嚴的沖我招手,“國師又自個兒靜心清修去了,朕卻十分想念上次你在殿中,為朕按摩點穴,叫朕安然入睡那次。朕如今已經好久不能睡的那么踏實了。”
我看出來了,他眼袋更明顯了,眼角的皺紋也比以前多了。整個人都愈發顯出老態來。
“那次不過睡了半個時辰,精神足的像是睡飽了幾天幾夜。如今朕躺上一夜,天明時才能迷糊一會兒……”他搖搖頭,苦笑兩聲。
我當即想到那日從公主的溫泉山莊出來,他臉上受傷的神情。
“師父不在,小女力薄,但定會竭盡全力的。”我叩首說道。
圣上點點頭,似乎并不報什么希望,不過是聊以安慰自己罷了。
我學著師父的樣子,先凈手焚香。而后又為圣上按摩點穴,旁的事情我不敢想,極力清空心中的雜念。
所謂的輔以陰陽,按摩點穴放松,行針理脈跳氣的雙修功法,不過是師父忽悠圣上的。他一個人肯定也能做到,不過師父有師父的打算,他不自己為圣上調理。不是正好給了我在圣上面前立功的機會么?
我心里剛冒出這些念頭,就趕緊甩甩頭,把名利報復……這些雜亂的想法拋出腦外。
我漸漸心靜下來,殿中也安靜了下來。伺候在殿里的太監們,呼吸似乎都故意放輕了。
我停下手,低頭一看,圣上歪在榻上睡著了。
大太監拿了一張薄毯,輕手輕腳的貓著腰上前,把薄毯給圣上蓋上。
我悄悄退遠了幾步,心里正琢磨著,要不我也試試師父的手法……給圣上行針?說不定圣上能更加松快幾分。
我想法還沒落定,那大太監卻走到我身邊,“圣上前幾日曾叫國師來按摩點穴,重復那日所為時,國師卻一直強調,除非有阮小姐也在,方才能‘雙修’以喚醒原力!而今日,阮小姐卻學著做了國師該做的,您將國師置于何地?”
我心頭一凜!天吶……我這不是告訴圣上,師父是騙他的,所謂的雙修,一個人也能做到?
我剛剛在想什么?我還想為圣上行針來著?
“若不是國師一再強調自己一個人不行,阮小姐以為,圣上還會召您入宮,給您今日這機會?”大太監看著我的目光,都是冰涼冰涼的。
我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嗓子眼兒到胸口,都是又悶又堵。
“若沒有國師,憑您自己,阮小姐能在宮中輝煌幾日?”大太監壓低了聲音問我。
我卻覺得他這話簡直是聲嘶力竭的質問,聽在我耳中振聾發聵,“是我糊涂了……”
“國師獨自清修之時,其實都是在宮里為圣上煉丹。每逢這個時候,想趁他不在,把他拉下馬的大有人在。阮小姐這時候是要像別人一樣爭寵,還是該維護國師……您自己想想清楚吧!”大太監語重心長。
我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