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悶哼一聲,險些咬破我的嘴唇……
我借機把他推開幾分。
他微微抬起上身,面上還帶著痛苦的神色。
我們仍舊躺在地上,他壓在上頭,臉離我不過兩拳的距離。
彼此氣喘吁吁,空氣里卻沒有了曖昧的氣氛,好似兩頭獵豹在爭奪領地而撕咬搏殺一般。
“阮瑾瑜!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他眼目微微泛紅,“你眼睛有問題!”
“你才眼睛有問題……”我咬牙咒罵。
“為什么你眼睛里只有國師?不管我為你做什么,你都看不到?”他逼視著我。
我的心口卻無以復加的疼了起來,抽痛,疼的很厲害。
大概是我臉色也隨著這股密密麻麻的疼,而變得異常難看。
六皇子大驚,他終于從我身上起來,順道也要拉我起來。
我卻下意識的拍打他的手,不叫他碰我。
我捂著心口,那里正反復被尖刀扎著一般,“我好像愛過你……但是你愛你太疼了,太苦了,以至于我賠上了性命……如今我還有大仇未報,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敢再愛了……”
我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踉蹌的往門口跑去。
余光瞟見,六皇子呆愣愣站在那里,他臉上盡是一片茫然。
直到我腳步虛浮的跑出他的院子,他也沒有再追出來。
我坐上馬車,終于回到國師府。
可我懸著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那一番話……把六皇子說的愣住,甚至不再留我的話……其實也把我自己弄糊涂了。我為什么會那么說呢?簡直……莫名其妙何出此言啊?
我什么時候愛過他了?我糊涂了?瘋了?
可細想,說話那會兒,我腦袋是清醒的,心里也很清明。那話就是從我疼的無以復加的心里,自發冒出來的。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我抱住頭,跌坐在地上,頭又開始疼了。
“小姐!”門外傳來綠蘿的聲音。
“嗯!”我趕緊應了一聲。
蓮嬤嬤走了……綠蘿的狀態也漸漸穩定,她一定要回來伺候我,我覺得這么也好,就叫她回來了。
她叫我“小姐”,心里,我卻是把她當生死之交的。
“國師大人從宮里回來了,您這會兒要過去么?”她站在門外問。
我敲了敲腦袋,“去,這就去。”
我交代她,師父一回來,第一時間告訴我。
用冷水洗了把臉,我冷靜了很多,腦袋里的眩暈疼痛也不明顯了。
我尋到師父,把從六皇子那兒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見他目光沉沉,我不禁擔心,“師父,當真有男女同修,能煉靈丹的法子么?”
國師沒作聲。
我心里愈發沒底,“有沒有啊師父?”
“你信長生不老么?”他忽而問。
我張了張嘴,卻一時啞巴了。長生不老……說實話,我不信。但圣上如今所求的不就是這個么?我說不信,傳到圣上耳朵了,又是大逆不道了。
我閉上嘴。
國師卻哼笑一聲,“我是不信的。”
什么?
我瞪大眼睛,驚恐的看著他。
不信這話,誰都能說,他也不能說吧?要知道,他是為圣上煉丹之人呀!他自己都不信,還煉狗屁的靈丹啊?
“所以,信得人自然什么都信,不信的人吹出花兒也不信。”他伸手敲了敲我的腦袋,“懂了?”
我艱難的閉上嘴,麻木的點點頭。
懂了,看來唯有一心求長生的圣上才相信靈丹,那圣上也定然會相信男女同修……只要說的煞有介事,能忽悠了圣上就成。
“她若成了我師娘……我……”我紅著眼盯著師父。
他呵得笑了一聲,“你就怎么樣?就離開國師府?”
“你想得美!”我輕喝,“我就毒死你們倆!為蓮嬤嬤,為綠蘿報仇!”
他抿了抿嘴,似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撫了撫我的頭,他才緩緩說道,“我可不想給自己府邸招惹這麻煩,其實這事兒也簡單。即便圣上相信這方子,讓他不信獻方子的人就行了。”
“嗯?”我把他的手從頭上甩開,“師父有什么法子,能叫為父的不信自己有本事的寶貝女兒呢?”
師父默默的盯著我,盯得我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都在他幽深的目光中冒了出來。
他卻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教你一套針法,你要用心學。能不能讓西城公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看你是否能把這套針法練得爐火純青了。”
我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師父此言當真?”
國師輕嗤,“為師什么時候騙過你?”
這話倒是真的,他不屑對我撒謊,若是不愿說的,他只會閉口不言。
“能讓西城公主栽多大的跟頭?吃多大的虧呢?”我垂著頭,低聲問道。師父還沒回答,我的雙拳卻已經不由自主的攥緊,指甲扎在手心軟肉上的疼,提醒著我,蓮嬤嬤的慘死,綠蘿的屈辱……我都要一并從公主身上討回來。
“這就看你了。”師父語氣沉穩肯定。
我猛地抬頭,“怎么看我?”
“與其一味的在這兒打聽可能的結果,不如全力以赴。結果就在你努力的過程中呈現。”師父語氣平淡。
我心里卻如同大浪拍岸,聲勢浩大,只要努力結果一定會呈現么?那好……
師父立即叫了個侍衛進來,讓他脫去上衣。那侍衛惆悵的看了我一眼,遲遲沒有動手。
“脫呀。”國師催了一聲。
那侍衛騰的紅了臉,眼角余光忍不住瞟我。
我心里其實也很尷尬,除了國師和驚鴻,外加今日的六皇子,我還沒見過旁的男人光膀子的模樣。但想到師父剛剛說的話,能不能讓西城公主栽個大跟頭,就看我有多么用心努力……我壓抑下心頭的尷尬,假裝從容色清了清嗓子,“宿衛哥哥不必介意,我如今乃是個大夫,人不能諱疾忌醫,是不是?行醫之時,大夫就已經沒有性別之分了。”
我盡可能的叫自己說的穩穩當當,臉上也是努力維持著從容不迫。
師父略有些贊賞的看了我一眼。
“這般扭捏,還不如個女孩子豁達……”師父輕嘆一聲。
這話把那侍衛說的更是不好意思,他猛地解開腰帶,脫了上衣,一身腱子肉緊致的發亮。
我不禁咽了口唾沫,師父立時用冷涼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
“看仔細了,不同的針,針灸之法也是不一樣的。”師父說著,捏起了針匣里的各式金針。
他早已叫我背熟了人身上的穴位,我甚至在夢里都在扎針。
那段時間的勤學苦背,倒是勾起了埋藏在我腦海深處的許多記憶,否則安葬蓮嬤嬤那日,我也不敢貿然給綠蘿行針。
此時再看師父行針,不論是他的手法順序,還是他捻針的穴位,留針時間……都叫我覺得,這不是頭一回的學習,反而是歷久彌新的溫故。
“師父,可否叫徒兒試一次,您在一旁指導?”我心里有股沖動,一直在叫囂著,“我會!我一定能做好。”
“你已經記住了?”師父看我的目光,很是驚訝,他才演示了一遍而已,似乎是不信我能學的這么快。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把針匣拿到手邊。行針的順序,飛快的在我腦子里過了一遍。當我舉針之時,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瞬間將我包圍。畏懼忐忑都不見了,人會恐懼未知的、不熟悉的事物,而對自己熟悉的領域,卻會有十足的把握。
我捻針而下,手法純熟。當一針下去,余下的十幾針就像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一炷香的功夫,我扎完最后一針,深吸一口直起腰時,卻見師父眼中寫滿了驚異。
我心里不由浮起些驕傲自豪來,看來是我的水平不錯,連師父都被鎮住了。我正欲張嘴求表揚。
師父卻冷不丁的來了一句,“給國師府的侍衛行針,你可以穩穩當當,如果是給圣上呢?”
我立時一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說什么?”
“西城公主如此受寵,你覺得除了圣上,還有誰能讓她栽跟頭呢?”師父輕哼一聲。
我僵立原地,手不由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