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也慌了,趕緊揮手制止行刑的侍衛。
圣上的怒龍之氣卻還沒消,“誰叫停的?繼續打!”
這會兒我忽然覺得,我應該是我爹親生的,六皇子才是撿來的——起碼我爹沒真打死我,還讓我活到了現在。
“國師到——”遠處太監一聲高唱,叫督促行刑這太監都舒了口氣,抹了把汗。
“可算有能控制局面的人來了……”
聽見那太監這么嘀咕了一句,我心里也松了口氣,暗道,師父再不來,我可要真死在這里了。隔著六皇子的血肉之軀,刑杖落下的沉重打擊,也快把我砸成肉泥了!
“啟稟圣上,臣有喜訊。”師父穩穩當當,低沉冷靜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我費力的側臉舉目看他,他卻根本連瞟都不瞟我一眼。
這真是那抱著我,占我便宜還啃我的師父么……他怎么翻臉比翻身還快?
我低下頭,側臉貼在平整的漢白玉地面上,地面竟被太陽烘烤出了一點點暖意,我的臉反倒是冰涼冰涼的。
“國師有何喜訊?”圣上分明生著氣,但與國師說話的語氣卻溫柔了很多。
國師這才低頭,蹲身在我旁邊說,“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嗯?”
我斜眼看他,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若要在這兒撒野,也該等我來,”他深深看我一眼,我以為他說他會罩著我,誰知他抬手摸摸我的頭,“也好有個人給你收尸。”
呸!我一定拜了個假師父!
他起身離開,向圣上走去。
我這才發現,因為他蹲身扶我的頭,礙著刑杖這些侍衛的事兒,所以刑杖的侍衛們都停了下來。
圣上沒再發話說繼續打,便也沒有人再動手。六皇子沉甸甸的壓在我身上,把我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但總好過被打成肉泥。
我豎著耳朵聽師父的“好消息”。
他與圣上離得近,離我卻遠,他們君臣看似親昵得很,倒比父子還親近。兩人說話聲音不大,我便是如今練得六覺敏銳,也只聽見,“煉成……丹……試服用……”
咦?說什么呢這是?
我費力的往前看,眼睛都要抽筋了,這才看見師父從懷里摸出一直精致清透,玉色漂亮的翠玉瓶子。那瓶子還沒巴掌大。
圣上卻當做寶貝一樣捧在手里,剛才還氣得要殺了自己親兒子的皇帝陛下,這會兒竟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我師父真乃神仙也!
正心生感慨,卻見師父猛然回頭,隔著甚遠的距離,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看我。
“既是觸怒了圣上,索性就打死吧……不過是圣上失去一個英勇無畏,沙場之上所向披靡的兒子。而臣則失去這唯一的徒弟……”他輕嘆一聲,“罷了,是緣分不到。”
圣上抬了抬手,卻是抹不開面子般,沒發話。
“圣上有了這靈丹妙藥,是要常保青春不老的,若是有人等不及,窺伺帝位……總要有個忠心能護駕的兒子在身邊才好。六皇子沒這福分,或許其他皇子也能獨擋一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師父負手而立,語氣淡淡,映著太陽他銀面具冷的發光。
圣上輕哼一聲,怒氣卻是消了,“算了吧,他們還是小孩子,孰輕孰重總有分不清楚的時候。國師日后定要好好提點他們!”
圣上揮揮手,離開殿前。
師父正欲提步向我們走來,圣上卻又舍不得他似得,回頭喚他同行。
師父也不知是沖我,還是沖旁邊的太監點了點頭,轉身伴駕去了。
“快快快,把六皇子攙扶起來!”太監急聲道。
侍衛們扔了手中刑杖,忙把我身上的肉墊子拽起。我快要被壓爆的胸腔里,忽的涌入大量的空氣,我貪婪的吮吸,眼前發暈。
太監叫人七手八腳的扶了六皇子離開殿前,送上了他的車架。
我暈騰騰的,也不知他們是怎么想的,竟把我也塞上了六皇子的車。
車子晃晃悠悠駛離宮闈,我呆愣愣看著趴在榻上的六皇子,看著下背、臀、大腿后頭的衣服都滲出斑斑的血跡,心里一時間亂成了麻。
馬車載著他回了六皇子府邸,我也被帶到了這里。
他被人抬下車時,我張口跟皇子府的管家道,“麻煩,請送我回國師府……”
話沒說完,我的手卻猛然被人握住,握得緊緊的。
握著我那只手,熱得發燙,掌心粗糙。我垂眸一看,就見被下人抬著的六皇子,伸手緊抓著我。
管家見狀,立即請我下車。
他倒是反應很快,會找理由,“阮小姐是國師的大徒,我家六爺傷成這樣,還望小姐不吝醫治!”
一句話把我說的無可拒絕,只能跟著下了馬車。
六皇子是為我傷成這樣的,我扭臉兒就走了,也太不仁義了。
他被抬回了臥房,我也別別扭扭跟了進去。
我是第一次來六皇子府,更是第一次見識他的臥房。
對這里,我是完全陌生的,腦中那些記憶里沒有關于這里的一絲一毫。
“小姐看看須得用什么藥?”管家那剪刀剪開了六皇子的上衣,露出他精壯渾實的后背。
他下背近臀的地方,被打的皮開肉綻……
我嘶了一口氣,若不是他,這傷落在我身上——絕對能要了我的命。
“常用的金創藥有么?”我小聲問。
“有有有!”管家轉身去取。
眨眼就剩我一個人在六皇子的臥房之中。
他呼吸平穩低沉,也不知是昏著還是醒了?
我舉目四看,他的臥房和國師的很不一樣,這叫我心中稀奇。國師府的一草一木都透著矜貴,低調中處處都有奢華的質感。比如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小茶桌,卻是用極其昂貴的沉香木所制。一張軟榻,都是金星紫檀木。
說明國師是個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
而為人高調,性情跋扈的六皇子,府邸之內卻是簡約的風格。
他這臥房之中,除了懸掛在墻壁上的各種寶刀佩劍,就沒有其他裝飾了。什么名家字畫,什么古董珍玩……不存在的。
“過來。”
驟然冒出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我猛縮了下肩,朝床榻上看去。
六皇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默默無聲的看著我。
本想抱怨他兩句,什么“醒了怎么不說話?”“你把我嚇了一跳”之類的……可是看到他泛白的嘴唇,蒼白的臉,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小媳婦兒似得,我挪著步子,在他床榻邊半蹲半跪下來,“六皇子,今日……”
“元奚。”他忽然說。
嗯?我愣怔抬頭,錯愕看他。
我們離得很近,這么一抬眼,我恰撞進他瞳仁深處。心口一緊,我慌亂避開視線。
“叫我元奚。”他聲音虛弱,但聽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不敢直呼六皇子名諱。”我小聲說。
他沉重的吸了口氣,“若我說,這是命令呢?”
我皺著眉頭,一時沒有說話,便是沒正眼看也能感受到,他此時正目光灼灼的看著我,盯得我臉疼。
“那小女唯有從命……”我悶聲說道。
他呵呵一笑,伸手又握住我的手。
他掌心有很多繭子,粗礪之感,叫我心里慌慌亂亂。
“粗糙么?”他溫聲問。
怪了,我怎么覺得這像是在調情呢?
“嗯。”努力的排斥著這種感覺,我哼了一聲。
“常年習武之人的手就是這樣,當年我不受父皇看重,唯有自己勤勉努力,才能叫他多看我一眼。教我們騎馬射箭的師父說,莫說皇家,便是尋常人中,像我這么拼命的,也不多見。”他說的淡淡的,還帶著幾分輕笑。
若是平常,這話容易叫人覺得吹噓,自高自大。可是他口中卻帶著自嘲之意,聽起來有些悲涼。
是啊,他可是皇子啊,百姓眼中那是富貴不可及,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人呢。
我不由鄭重的將目光轉向他。
他嘻嘻一笑,“所以今日挨打,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我能有今時今日在朝中的地位,所受過的委屈,吃過的苦,比這嚴重的,多了去了。一次領兵出征,我差點回不來。”
他忽然拉著我的手,探入他衣服里頭,摸著他溫熱的小肚子。
這地方太曖昧了……我觸到他溫熱的皮膚,就像觸電一般,驚叫一聲,要縮手回來。
他卻抓得更緊,“摸到了么,還有個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