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渾功夫高,卻仍舊抵不過我此時的瘋狂,我抓傷了他的臉,他的脖子。我恨不得喝他血,啖他肉!
乙渾臉上帶著我抓出的血道子,但他瞳仁里卻是興奮的光,“瘋了,阮瑾瑜瘋了!”
我若不瘋,枉為人女!
我愈發瘋狂的朝他又抓又撓,沖著他的臉,我指甲縫里似乎都塞滿了肉絲。
他扼住我的脖子,如銅墻鐵骨的胳膊,箍緊了我的腰,“阮家小姐瘋了!快去請太醫來!”
他這么嚷嚷著,竟把我擄進了阮府的大門。
我隱約聽到六皇子嘶聲大叫,“你放開她!你敢碰她一根指頭,本殿剁了你喂狗——放開她——”
我從沒聽過六皇子那么凄厲的聲音。
這是怎么了?
我有些茫然了,乙渾要干什么?
他把我擄進阮家之后,倒不像是在阮府,像是他自己的府邸。
他撞開一間房門,把屋里的仆從趕了出去。砰的將門反鎖閂住。
我腰快被他弄斷了。
他看著我的目光盡是癲狂的興奮,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人。他說我瘋了,我看他也差不多了。
“外頭有圣上的人。”他笑嘻嘻的說。
什么?我歪了歪腦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圣上的人看見了,是你瘋了,是你行刺我。我帶你進來,是怕你瘋了誤傷了自己,我還吩咐人為你請太醫來。”他拖著我走到坐榻邊,一把將我按在坐榻上,“所以,圣上也怪不到我身上,那么多人都是我的證人呢。”
“你想怎么樣?”我嘶聲問道。
“你比你阿娘,如何?”他逼近我,嗓音暗啞。
“什么?”我心里忽被大錘狠狠砸了一錘子,“我阿娘?我阿娘……阿娘……你,你對她……”
我不敢問,也不敢聽,渾身冰冷,腦袋發懵……我只恨自己不是個傻子,為什么現在腦袋還清醒著?為什么我已經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我應該不要聽懂才對……
“她很軟,很潤……她真是人間尤物,難怪讓圣上都念念不忘。與她這么來一遭,不枉做男人一世,你是她的女兒,應該也不差吧?”乙渾怪笑著,抽開我的腰帶。
“你去死!你去死!”我氣血逆運,眼前發黑,只覺有一股邪火,從心口躥出,在我身上橫沖直撞,真要讓我走火入魔了!
外頭有打殺之聲傳來,愈來愈近。
乙渾的手也已經到了我胸前,愈來愈近。
我低頭一口咬住他的手,誓要啃下一塊骨頭!連血帶肉!
可我腦仁卻驟然劇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我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隱約覺得我已經睡了太久太久,久的身體都要生銹了。
我睜開眼睛,陽光從窗外落進,窗口那處長絨的地毯被照的亮白一片,似乎格外的柔軟。
呆愣的看了一會兒,我的身體才漸漸恢復知覺,枕囊很軟,床褥很軟,身上的薄被綿軟且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床帳是我喜歡的鵝黃色。
我愣愣的躺了許久,腦子才轉過彎來,這里是國師府,是我的房間,房間里的淡香是我自己學著調制的香料。
咦?奇怪,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總覺的腦子里還有一團模糊的印象,像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事,還牽掛在那里……可我現在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我睡覺之前在做什么?昨日發生了什么?
我像是酒后斷片兒的人,腦中的記憶都像是模糊的影子。
“瑾瑜,醒了?”微涼卻好聽的嗓音,把我的目光吸引過去。
國師一襲白衣,仙氣飄飄如出世的神祗。
“師父……”我用力的回憶在我睡著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可這么一想,腦仁竟劇烈的疼起來。
國師緩步來到床邊,他微微皺眉,修長的手指按在我太陽穴上,一股溫潤的暖意像是涓涓細流從他指尖蔓延到我頭皮,繼而深入整個腦袋。
疼痛被緩解了,我茫然抬頭,“師父,好多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
“我昨日在做什么?我睡了多久了?我是不是什么時候撞壞了腦袋?”我聽出自己語氣里的慌亂。
人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像草木沒了根,如水上的浮萍。
“想不起來了?”國師眼目沉沉的看著我。
我遲緩吃力的點頭,“好像有什么事埋在我心里,可我現在卻想不清楚。”
他的銀面具反射著冷光,嘴角卻略帶笑意,“別心急,想不起就不要想,人要向前看,不用盯著身后。”
不對……一定有什么事,我還未完成。
“蓮嬤嬤的骨灰帶回來了,選個吉日,好生安葬了吧。”他說。
蓮嬤嬤的骨灰?
“哦!”我拍了下腦袋,“好像就是這件事!我就說嘛,有什么事我沒做完,卻不記得了……骨灰……為什么是骨灰?怎的沒有全尸呢?”
蓮嬤嬤不信教呀,火葬是一些教派的做法,一般的魏國人下葬是要留全尸的,說是這樣靈魂在另一個世界才能得享安息。
國師目光幽幽的看著我,他眸色太深太凝重,我看不懂他眼睛里藏著什么。我努力的去想,腦仁立時又疼了起來。
“嘶……”疼的我抱著腦袋,倒吸一口冷氣。
“別去想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師父摸了摸我的頭。我隱約覺得這不是平日的他,他是固執執著的人,是會揪著執念不放的人,今日他卻勸我,過去的就過去了?
不對,一定發生了什么事……可該死的我怎么就是想不起來了?
“我是不是發熱生病了?把腦袋燒壞了?”我抬頭問他。
他似乎想點頭,最后卻是緩緩搖頭,“沒有,別胡思亂想了,是蓮嬤嬤與世長辭,刺激到你了。好生修養幾日,待你狀態好些了,就去安葬她。我在城郊看了塊風水寶地,就把她葬在那里。”
我張了張嘴,木然的點了頭。
師父飄然離去,一襲白衣,像一片皎白的云。
國師走了,驚鴻卻來陪我了。自打我來到國師府為徒,他就不跟我住一個院兒了,也鮮少像以前一樣作為“丫鬟”來伺候我。
可我這次醒來,他卻又成了我的“丫鬟”,這院子里有管家專門為我買的丫鬟,驚鴻卻不用她們動手,好些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的替我操勞。
“驚鴻,我覺得你藏著什么事兒呢?不然,你干嘛這么照顧我?”我試探問他。
驚鴻看了我一眼,抬手像國師那樣,想撫摸我的頭。
我立即躲開了,“你又不是我師父,別像長輩一樣摸我頭!”
他憨憨一笑,便把我問他的話躲了過去。我又追問了好幾次,他才寫道,“怕你想念蓮嬤嬤,所以我來照顧你。”
就這么簡單嗎?
我知道這么問,絕對從他口中問不出實話了,索性就丟開這問題,仔細的從我心里尋找答案。同時,也仔細的觀察著周遭。
我在國師府的行動是絕對自由的,偌大的府邸,對我是毫無保留的開放。
阮家尚有我不能踏足的禁地,可國師府卻沒有。師父很寵我,我哪里都能去,莫說書房、藥房這些地方,就連師父的臥房,我也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我背著手,在府上溜達,試圖找尋一些線索和答案。猛然的,一股子藥味兒鉆入我的鼻腔。
這藥味兒……我眉頭不由發緊,偷偷瞟了眼驚鴻的表情,他木著一張臉,無甚表情。
莫非,他沒嗅到這藥味兒么?
“驚鴻,我想坐在前頭的亭子里吃些茶點,瓜果,再煮一壺茶。若是你能陪我下盤棋就更好了。”我笑咪咪的看著他。
他愣了一下,點點頭,打手勢說叫我在亭子里等他,他去去就來。
我乖巧的點頭,他轉身剛走,我便提步尋著藥味兒而去。如今我嗅覺越發的靈敏,堪比獵犬了,藥味愈來愈濃,我的腳步停在了一間緊閉的房門前。
沒錯了,藥味兒就是從這里頭傳出來的。
莫名的,我心里有個聲音說,“推開門,你要找的答案就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