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什么人?”乙氏聲音尖利。
小丫鬟哽咽說,“不……不清楚,這會兒六皇子正拿了詩晴小姐,在問話呢!”
繼母一聽,當即腿都軟了,她差點坐到地上去。
阮詩晴可是她手心里的寶貝。
“夫人,夫人冷靜。”她身邊的嬤嬤攙住她,慌忙向外走。
行至門口,繼母忽然轉過臉來,惡狠狠看著我,“你!你也過來!”
這可不關我的事吧?她算計我也就罷了,算計六皇子,六皇子能善罷甘休么?出了事,她反而想讓我頂鍋……想得美!
繼母先行一步,帶著人呼呼啦啦全奔去營救阮詩晴。
只有那個來報信兒的丫鬟,還在地上跪著。
我走上前去,彎身攙扶她起來,一瞧這丫鬟還有些眼熟,“你是……綠蘿?”
青衣不在,我終于能分清這兩個容貌有些相似的丫鬟了。
綠蘿點點頭,兩眼含著淚。
“青衣呢?怎么只有你自己?”我試探問她。
綠蘿撇撇嘴,“青衣有幸……去伺候六皇子了。”
“嗯?那你說六皇子要殺人,又是怎么回事?”我被她說糊涂了。
綠蘿忐忑的看了我一眼,遲疑良久,才小聲說道,“婢子看見有人把一女子放進隔壁臨著的院中,婢子壯膽去看,哪曾想竟在六皇子床上,看到了青衣的臉……婢子正回來向小姐報信兒,卻被詩晴小姐叫過去,問我菡萏院的事兒……婢子被拖著無法回來,過了沒多久就看見六皇子一臉怒氣,提著刀,喊著‘有人不想活了’。”
我點了點頭。
綠蘿倒豆子一般繼續說,“六皇子沖進花廳,把其余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了詩晴小姐在屋里,說要問話。婢子趕緊來找小姐您報信兒了!”
我點點頭,迅速的在心里盤算著。
“瑾瑜小姐,夫人叫您立即過去!”拉長臉的嬤嬤在門口瞪我,她咬重了“立即”兩字。
我基本捋清了思路,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擇的干干凈凈,心有成算的跟著嬤嬤去了。
哪知進了花廳還是被這里的陣仗給嚇了一跳。
青衣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散亂的頭發上,衣服上還帶著斑駁的血污,也不知她傷在何處。
六皇子提著刀,站在一旁,他刀刃上有幾絲血跡。
是他將青衣砍傷的?他剛和這個女子共赴巫山,一翻云雨之后,翻臉就把這女子傷成這樣?
我對六皇子的厭惡不由更多,“見過六皇子。”
“瑾瑜,快向六皇子解釋解釋吧。”繼母用眼角斜我,目光凌厲含著威脅。
她腳邊跪著阮詩晴。
阮詩晴的臉都哭花了,兩手攥緊了乙氏的裙擺,在六皇子面前,乙氏也不敢叫她起來。
“小女……不知該解釋什么?”我茫然開口。
“這丫鬟可是你房里的丫鬟,卻不知廉恥的摸進了六皇子的房間,趁著六皇子熟睡……”繼母咳咳了兩聲,轉向六皇子說道,“六皇子真是誤會詩晴了,詩晴根本不認得這個丫鬟,她實在是替她姐姐受過了。”
“真的不是小女指使那丫鬟去六皇子房中的,求六皇子明鑒!”阮詩晴哭著說道。
“瑾瑜,還不跪下,向六皇子認罪!”繼母呵斥道。
這母女一唱一和的,這么著就想丟鍋給我?
我擺出一臉遲鈍樣,茫然無措的垂手站著。
六皇子斜睨了我一眼,“想爬本殿床的人,多了去了,還輪不到一個丫鬟。”
“是瑾瑜管教不嚴,瑾瑜就在這里,任憑六皇子處置,阮家絕沒有二話。”繼母立即推我出來。
阮詩晴拽著乙氏的手,剛從地上爬起來。
六皇子便冷笑一聲,“誰讓你起來了?跪著。”
阮詩晴臉上又驚又怒,憤恨不甘。卻還是委委屈屈的跪下了。
六皇子朝我勾勾手指。
我站著沒動,還沒靠近他,我已經渾身發冷了。
他輕笑一聲,親自靠近我,伸手捏著我的下巴,盯著我的臉,“傷還沒好?我給你送的雪蓮香膏用了么?”
我抿嘴沒說話。
“你看,你在阮家爹不疼娘不愛,連個養女都比你得寵,盡可騎在你頭上欺負你,不覺得憋屈嗎?”六皇子笑著說道。
乙氏和阮詩晴聞言,臉色微變。
“今天的事情,本殿看的很清楚。本殿能在后宮活下來,長這么大,什么算計沒看過?”他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差點兒被送到我床上的,應該是你吧?”
我膝蓋一軟,六皇子伸手拉住我。
“她不配,但是你么……”他的手滑過我的臉頰,“讓本殿頗有興趣。”
花廳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六皇子怡然自得。
“你可愿跟了本殿?做本殿的女人,日后沒有人可以欺負你,她,她們,”六皇子指了指阮詩晴和乙氏,“本殿自會幫你收拾。”
繼母大概也沒有想到她會有失策的時候吧?她想借著把我送上六皇子的床,就能交好六皇子?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六皇子不按常理思考,會給我反咬她一口的機會吧?
借著嫁女攀附權貴,在平城是常有的事兒。結為親家的兩家,謀的是彼此的利益,哪有人在意那被嫁的女兒真正過得好不好?
六皇子這番言論,倒有些真正在意我的意思……我驚異的看了他一眼。
他的手指停在我下巴上,“本殿喜歡征服,喜歡真正的臣服,不喜歡屈就。我不會對你用強,全憑你自愿。”
他說話間,眸中有光,這一番話顯得他和平城大部分男人都有些不一樣。
我耳中猛然響起國師離開前說過的一句話,“不要對六皇子動心……”
“六皇子的意思是……要我做妾么?”我低聲問道。
直接拒絕他,我是不敢的,只能以退為進。
“做我的嫡妻,你……還不夠資格。”他哼笑一聲。
我挺直了脊背,逼自己直視他的眼,“我阮瑾瑜,絕不給人做妾。”
“呵呵,”六皇子仿佛聽了笑話,笑得扶在我肩頭的手都在顫,“要做我的嫡妻?誰給你的膽氣?”
先前被驚住的乙氏,這會兒看到希望般,又活泛過來,“瑾瑜,不得無禮!六皇子息怒,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瑾瑜說的不算,您若喜歡,今晚一頂花轎,就給你送到府上……”
我心中一涼,怕的就是這個……
要嫁給什么人,我說了是不算的。
“喲,喜事兒啊,誰要嫁人了?”
安靜的花廳外頭突然傳來一聲笑語。
眾人驚得紛紛回頭去看。
我心里的石頭,卻猛地落了地,這聲音我熟。
“國師大人。”六皇子瞇眼喚了一聲。
帶著銀面具的國師邁步進門,目光利箭一般落在我和六皇子中間,緊盯著六皇子搭在我肩頭的手。
剛才只顧緊張的我,這會兒卻尷尬局促起來。像是做了什么害羞的事,被人發現一般。
國師闊步向我們走過來。
我心跳隨著他腳步靠近,不由加快。
“放開。”國師說。
六皇子沒動。
國師瞇了瞇眼,猛地伸手,一掌打向六皇子胸口。
屋里一片吸氣聲,我嚇得心跳都停止了。
六皇子躲閃避開。
我肩頭一松,只見國師不過虛晃一招,已經收手回來。
他伸手,輕撣了撣我肩頭的衣裳褶皺,好似上頭有什么臟東西。
六皇子臉色黑沉,“國師大人今日不用伴駕,這么有閑情逸致,也來游湖?”
“不一定非要在圣上身邊,才能為圣上盡忠效力嘛,”國師笑了聲,“圣上近來十分關切阮小姐,叫我若是見你,記得問問你,過得好不好?可換了舒服的住處?可還缺什么短什么?”
國師話音落地,花廳里靜的落針可聞。
“究竟是父皇問的?還是國師假借父皇之名?”六皇子厲喝一聲。
我心虛的厲害。
那日一見,圣上只怕早忘了我是誰了。
國師竟敢假借圣上之名,這要是被捅到圣上面前,難免獲罪吧?
“當年楊氏一舞,驚為天人,圣上至今還念念不忘。阮小姐在郭家山莊跳舞之事,我已稟于圣上,只盼你日后好生練習,將來也能一舞叫圣上驚艷。”國師說話間看不見臉色,語氣卻出奇的平靜,眼神也毫無慌亂。
六皇子皺眉,臉上還有懷疑之色,“父皇操心國家大事,日理萬機,一個小小內宅女子……”
“圣人也有疲累的時候啊,六皇子是質疑圣上不該享受絲竹之樂嗎?”國師冷笑一聲,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
六皇子立即拱手,“不敢。”
“對了,適才進門之前,我聽聞有人要上花轎了?這是大喜事兒啊?是誰,我也好湊個份子,沾沾喜氣。”國師似笑非笑的。
自打他的聲音傳來,他站在我的身邊,我不知怎的就有了底氣。
他這么一問,我更是挺直了脊背。
他已經說了,圣上沒把我忘了!還關切著我呢!我就不信乙氏敢冒著得罪圣上的風險,把我塞給六皇子。六皇子大約也不想在這時候,去得罪他老子吧?
果然,花廳里靜悄悄的。
“看來是我沒這緣分,沾不了喜氣。”國師兀自抖了抖袖子,“圣上聽聞阮小姐跳舞有天賦,龍心大悅,賜了些小玩意和首飾令我轉交,若阮小姐有閑暇,隨我去看看?”
乙氏的臉,黑的能滴出墨來。
六皇子的臉色顯然也不好看,半路殺出的國師,讓他們始料不及。
“小女不敢自作主張。”我低頭前,特意往乙氏那邊看了一眼。
乙氏攥著手,怒哼一聲,“既然國師都說了,又是圣上所賜,你還不快去!”
我正欲蹲身行禮。
乙氏又咬牙切齒,“記得要規規矩矩!早些回來!別丟了阮家的臉面!”
“阮夫人這是對我不放心么?”國師冷笑,“那下次我可得推了圣上所托,以免叫人誤會。”
乙氏臉上一慌,“不敢,連圣上都信任國師,臣婦如何敢不信國師呢?”
國師手背在身后,大搖大擺的帶著我從花廳里出來。
邁出花廳,我抬眼看見一個老熟人,當即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