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臉如被火燒著一般，漲紅一片。

六皇子呵的一笑，“鮮廉寡恥？說我嗎？”

他的音調(diào)讓我禁不住直打顫。我爹的臉色，也一時漲紅，一時青白一片。

爹爹的手握了幾握，終于猛然揚起，沖著阮詩晴狠狠揮了下去。

啪——清脆響亮的耳光聲。

我爹乃是武將，他一耳光的力度可比常人大多了，聲音也比阮詩晴打我時更加脆響。只見阮詩晴當即懵了，她的臉狠狠偏向一邊，嘴角滲出血跡，敷了藥粉的傷口，汩汩冒出血來。

她呆愣了好一陣子，才“哇”的一聲，捂著臉哭著跑走了。

乙氏心疼的不行，眼里都含了淚花。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卻忍氣對六皇子福了福身，“妾沒有管教好女兒，讓六皇子見笑了。”

六皇子沒理她，轉(zhuǎn)過視線來盯著我的臉，他朝我臉上吹了口氣，“還好傷的不深，回頭我去向父皇討了雪蓮香膏來，不會留疤。”

他溫柔安慰的語氣，讓我冒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顫聲道謝。

他卻忽然說，“若要謝我，不如再跳一支舞。這次，只為我一個人跳。”

迎著他饒有深意的目光，我嚇得腿腳發(fā)軟，哪兒還能跳舞呀？

“六皇子見諒，小女子心神俱疲，惟恐搔首弄姿，污了殿下的眼……”

“阮將軍家的女兒，真是嬌養(yǎng)著，一個兩個的都敢拒絕起本殿了！”他冷哼一聲，說翻臉便翻臉。

我爹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重重的哼了一聲，“六殿下讓你跳，你跳就是了！羅嗦什么！”

我咬著下唇，兩腿打顫，視線里模糊一片，也不知是淚，還是額上的汗滴進了眼里。

連樂聲都沒有，怎么跳舞？

六皇子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竟輕哼起一首戰(zhàn)曲來。

這曲子一聽風格，便知是出自邊塞，我從未去過邊塞，往日也未有機會出門應酬，應當是第一次聽才對。可那種怪異的熟悉感又來了！我的身體似乎早就識得這曲子，我心里還沒有什么成形的想法，還沒計劃好舞步，身體就自發(fā)的隨著六皇子的輕哼，舞動起來。

就像是已經(jīng)練習過千百遍……不是在這里，而是一個偌大空曠的宮殿里，殿宇很高，風清冷的穿堂而過，一個女孩子赤腳在光潔的水墨石地面上，跟著自己口中的輕哼，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練習著。

我似乎能感受到那個女孩子的情緒，她不像我一般緊張害怕，而是滿懷欣喜，她是在為自己心愛的人練舞，她想要在心愛之人面前展現(xiàn)出自己最美好動人的舞姿……

她的情緒感染了我，我跳的全情投入……卻聽“刺啦”一聲，我猛然睜眼，低頭一看，身上的衣服從胸口的位置撕裂開來，一直裂到小腹處。肚兜的顏色，竟都透過里衣，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啊——”我驚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想要擋住心中的尷尬局促。

繼母臉上溢出得意的笑容，爹爹看向我的目光滿含憤怒。

我正要彎膝跪下請罪，卻忽覺肩頭一暖。

六皇子竟飛快的脫下自己外頭深衣，披在我肩頭上。他的衣服對我來說大而寬闊，可以將我完全裹在里頭。

“別怕。”他在我耳邊說著，忽的橫抱起我。

驟然失重的感覺，把我嚇了一跳，本能的抱住他的脖子。反應過來以后，我趕緊松手，“求、求六殿下……放、放我下來……”

六皇子輕笑著開口，“今晚本王什么都沒有看到，阮將軍說，是不是？”

我爹拱手躬身，悶聲道，“正是。”

六皇子抱著我闊步跨出正房的門檻，珠簾在他背后嘩啦作響，他低頭盯著我的臉，“你住哪處，我送你回去。”

“小……小女自己能走……”

我話音未落，他臉色便陰沉下來。我腦中又出現(xiàn)了他手握長劍，刺入一女孩子胸膛的景象。痛徹心扉的感覺讓我禁不住渾身發(fā)冷，“沿著院外石徑往西走。”

他哼笑一聲，抱著我大步而行。

出了院門，他卻猛然頓住腳步。

我側(cè)臉一看，只見驚鴻擋在并不寬闊的石徑上，皺眉怒視著我們。

“驚鴻姐姐！”我像是見著救星一般，激動喚她。

驚鴻指了指我，示意六皇子放我下來。

六皇子卻把我抱的更緊，輕嗤一聲，“還沒人能擋著本王的路，讓開。”

驚鴻緊繃著身子，站在石徑正中，毫無懼意。

看著兩人冷臉相對，我的心高高的懸了起來，這兩個人哪個我也得罪不起，真動起手，不論誰打傷誰對我來說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讓是不讓？”六皇子挑眉問了一句。

驚鴻站在路中間，寸步不移。

六皇子抱著我，提步向前走去。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眼看就要撞上了。

我驚得屏住呼吸，六皇子忽然松手放我下來，同時出手，一掌打向驚鴻的胸膛。

驚鴻側(cè)身避過一掌，六皇子又一掌緊隨而至。

兩人在并不寬闊的石徑上動起手來，掌風嚯嚯，帶動周圍的花草樹葉都沙沙作響。

驚鴻一開始只是躲避，并不還擊，但許是六皇子的步步緊逼惹惱了她，她一腳踹向六皇子面門。

我嚇得險些驚叫出聲，兩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把驚叫捂回肚子里。我的心已經(jīng)砰砰跳出了胸腔，額上脊背上盡是一片冷汗。

忽見六皇子握住驚鴻的腳腕，袖中猛地激射出一道寒光。

那寒光速度太快，我沒看清楚是什么東西，只聽驚鴻悶哼一聲，轟然倒在地上。

“驚鴻……”我喊了一聲，不由自主的想奔過去，身后卻有人一把拽住我。

回頭一看，是我爹。他沉著臉，沖我搖了搖頭。

驚鴻躺倒在地，捂著自己的肩頭，借著路上燈籠昏黃的光，我看見有殷紅的血順著她的指縫滲了出來。

我眼眶一熱，視線模糊。我爹箍緊了我的肩，使得我無法靠近她半步。

“不自量力。”六皇子冷哼一聲，撣了撣衣袖。他轉(zhuǎn)過身來，又將我抱在懷中，沿著石徑，往我的院子行去。

他抱著我，從驚鴻的身體上跨過去的時候，我恨不得抓爛他的臉。

可心底的畏懼膽怯卻反復勸慰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六皇子把我放在床榻上，我僵硬如一截木頭。

他垂眸看著我輕笑，“這么防備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我垂著視線，沒看他的臉……他真要吃我，我連反抗之力都沒有，我爹估計也不會攔著。

“六殿下？”我爹的聲音還真從院子里傳來，暗啞的嗓音里夾著一絲不安。

六皇子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輕聲說，“本王喜歡漂亮又聰明的女人，若是聽話些，就再好不過。”

他忽然俯身靠近我，灼熱的呼吸撲在我臉上。

我驚的立即閉緊了眼，心里砰砰擂鼓一般。

他的手指劃過我眼角，聲音泛冷，“怎么哭了？本殿委屈你了？”

我閉著眼閉著嘴，不敢說話。甚至沒有覺察他是什么時候從我房間里離開的，直到他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我睜眼一看，屋里只剩我自己了。

“換個院子吧，阮家大小姐，住的地方連個下人都不如，傳出去惹人笑話。”六皇子站在院中，似是在與我爹說話。

圣上吩咐了還不好使呢，他再交代一遍又有什么用？

我搖搖頭，趴在窗戶邊，小心翼翼的從窗戶縫里看著院中情形。

我爹恭恭敬敬的把六皇子送走，又過了好一陣子，驚鴻才踉踉蹌蹌的從外頭回來。

驚鴻臉上有些烏青之色，手一直捂在左肩上，指縫里滲出的血顏色泛黑。

我心道不好，正欲出門扶她，她卻加快腳步，一頭栽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像是中毒了？

我心中極為不安，迅速的找了剪刀，干凈的細麻布，以及蓮嬤嬤藏的一些烈酒，悄悄的靠近驚鴻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