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號，周四？”

曹警官有些驚訝的看了我一眼，朝身邊一個警員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記錄下來。

卓菲有些恍惚的抬眼看著我：“警官，我女兒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妻兒。”我緩緩說道。

卓菲慌亂的點了點頭，一手掠著頭發(fā)，另一只手卻同時用力的一下又一下抹著臉，像是在竭力回憶著什么。

她的兩只手被拷在一起，動作看上去說不出的怪異，又有些可憐。

我知道這是一個人彷徨無助到極致的表現(xiàn)，我只能是默默的看著她。

“八月三號，星期四……那天下大雨，我們都以為，小偉不會來了，可小偉還是來了。因為萌萌第二天要考試，所以……所以她幫萌萌補完課，已經(jīng)十點多鐘了。”卓菲突然抬起頭，“是國立開車送她回家的！”

“你肯定沒記錯？”曹警官問。

“沒有，我肯定沒記錯。那天國立沒有出車，吃晚飯的時候，還喝了酒。可那時候太晚了，小偉堅持要回家，說是要陪她奶奶。

是……是國立說要開車送她回去的。國立是老司機了，喝那點酒，應(yīng)該沒事的。國立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我還怪他，為什么不帶傘……”

“他是幾點鐘到家的？”曹警官抬高聲音問。

“我……我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

見卓菲不住的抹臉撓頭，我急忙說：“行了！”

高戰(zhàn)小聲對曹警官說：“別問了，再問下去，她就要被逼瘋了。”

接下來，曹警官和高戰(zhàn)等人再次對潘國立進行了審訊。

直到下午四點，兩人才先后回到辦公室。

高戰(zhàn)一進門就狠抽煙：“還他媽是個不怕燙的死豬。”

曹警官的情況比他好點，抽了口煙，皺著眉頭說：“不急，審犯人就和熬鷹一樣，得慢慢來。”

“不能等了。”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竇大寶剛發(fā)來的微信。

老何說是八卦鏡能替季雅云拖延一些時間，可誰知道具體能拖多久？

不盡早查清楚這件事，找到波波頭，我心里怎么都不安生。

曹警官看了看高戰(zhàn)，試探著問我：“你有辦法能讓潘國立招供？”

我捏了捏衣兜，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我或許能查到真相，但不是在這里。”

高戰(zhàn)反應(yīng)極快：“你要帶潘國立回去？”

我點點頭，看著他低聲說：“我想讓他再‘開’一次夜班車。”

雖然兩座城市相鄰不遠，但是要帶潘國立這樣的重犯回去，還是需要辦理相應(yīng)的手續(xù)。

回到我所在的城市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警車下高速的時候，竟下起了大雨。

我本來以為這頭接應(yīng)我們的會是趙奇，出乎意料，卻是才見過不久的東區(qū)分局的江斌。

江斌先是和隨行前來的曹警官打了招呼，然后把我和高戰(zhàn)拉到一邊，小聲說：“趙奇因為嚴重違紀，被暫時停職了。”

我和高戰(zhàn)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警方的規(guī)定不是擺設(shè)，趙奇私自駕駛營運客車，已經(jīng)是嚴重違規(guī)，而且，還出了車禍，導(dǎo)致車上乘客受傷。對他來說，暫時停職恐怕只是個開始。

聽我說完計劃，江斌看向高戰(zhàn)，神情顯得有些疑惑。

曹警官直接擰著眉頭問我，這么做有什么意義？

高戰(zhàn)也有些猶豫，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問我：“你確定帶著潘國立重組案情，能讓他坦白交代？”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紅手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不光是案情重組。”

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波波頭是鬼無遺，但她的情況實在是很特殊。

我的鬼眼仍然沒有恢復(fù)，然而我看不到其它鬼，卻唯獨能看到她。

關(guān)鍵是，作為一個鬼，她竟然有影子！

而在紅手絹遺落在我車上的時候，她是沒有影子的。

我有理由相信，波波頭的特殊，和手絹脫不開關(guān)系。

我對高戰(zhàn)說：潘國立的女兒是在韋偉被害以后，突然發(fā)羊癲瘋的。而且，每次發(fā)病都是在周四、周日，那是韋偉幫她補習的時段。

根據(jù)卓菲的說法，在她們搬家后，潘萌萌就沒有再發(fā)過病。除了——今天我們找上門的時候。

那時，潘萌萌迷迷糊糊的說‘小偉姐姐來了’，而我的口袋里，恰恰帶著紅手絹。

高戰(zhàn)聽完，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要有紅手絹在，韋偉就還會現(xiàn)身。”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看著我：“你是想……”

……

晚上十點半，出租車停在前幾次韋偉上車的地方，也就是潘國立以前住的小區(qū)外頭。

我坐駕駛座，高戰(zhàn)和曹警官坐在后座兩側(cè)，中間緊緊夾著一個壓著帽檐，戴著墨鏡、口罩的男人。

眼看雨越下越大，曹警官耐不住性子問：“小徐，你到底在等什么？難道非要等到當天潘國立送受害人離開的那個點，再開車？”

他邊說邊斜眼看向中間夾著的家伙，觀察他的反應(yīng)。

我搖了搖頭，從后視鏡里朝高戰(zhàn)遞了個眼色，示意由他回應(yīng)曹警官的問題。

本來這件事是絕不該讓曹警官參與的，無奈牽涉到人命，潘國立又是從他的轄區(qū)抓到的，他要跟著，我們沒理由也沒權(quán)利反對。

好在高戰(zhàn)本就八面玲瓏，幾句話就把他哄的暫時消停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除了外面的雨聲，車里靜的出奇。

我通過后視鏡朝后看了好幾次，被押在中間的潘國立都一動不動，甚至連脖子都沒轉(zhuǎn)動過。

這情形十分的詭異，就好像后座的兩個活人中間，夾著一具坐著的死尸……

我盯著儀表盤上的時間，看著秒表計數(shù)一下一下跳動。

眼看時間跳到10點56分，后座的曹警官忽然說道：

“那個女的在干什么？是不是喝多了？”

我陡然一激靈，猛地抬起頭，就見不遠處的路燈下，大雨中，一個穿著黑白條運動服的女人，正低著頭、彎著腰，身影踉蹌，像是在慌亂的找尋著什么。

借著路燈的光亮和雨幕的折射，積水的地面上，卻沒有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