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溫頓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來報信的家丁。
“怎,怎么會?……”
賊眉鼠眼的臉上,那雙小眼睛里,水霧彌漫,溢出眼眶。
望著通往后院的路,萬分悲涼。
“大哥,大哥!——”
他嚎著,掙脫了張揚和寒七的束縛,往前跑去,一路沖進了陳定的房間。
黑洞洞的屋子,桌角上,是燃盡了的蠟燭,蠟油堆積在了蠟扦上。
血流淌而來,已經到了門口。
順著血望去,陳定的身軀倒在那里,脖子斷了,腦袋滾在一邊。
陳溫站在門口,膝蓋顫抖著跪在了地上。
望著屋里的人,眼淚不斷的落下。
“大哥,大哥,大哥!——”
一聲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喚著陳定。
就像是要把他喊回來。
凄厲的嘶喊聲,回蕩在陳府的后院,蒼涼又無力。
寒旭堯和燕洛璃快步跟上,到門口的時候,寒旭堯先看到了屋子里的慘狀,下意識的捂住了燕洛璃的眼睛。
“派人收拾。”
冷冷吩咐了一句,帶著燕洛璃在旁邊的廳堂等著。
常平鉆研了許久,終于有了成果,聽聞王爺和王妃來了,興沖沖地跑去。
“王爺、王妃,微臣找到解毒的法子了!”
他高興地喊著,進屋,卻見屋子里一片凝重。
靖王坐在那里,手靠著扶手,撐著腦袋,冷厲縈繞。
面無表情的臉上,眼底寒霜浸染,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和悲涼。
常平臉上的笑容頓住,不解地看向燕洛璃。
燕洛璃眼中晦暗,長長吐了一口氣,才輕聲地說道:
“已經不需要了。”
她低低的聲音里帶著悲切,清冷的眼底劃過一絲哀傷,輕輕收起。
“怎么會?昨日明明說好的!”
常平的眼底透過不可置信,過于震驚,身體向后退了一步。
他剛才的聲音傳到了陳溫耳里,陳溫嚎地更是傷心。
“大哥!你為何不等等,為何不再等一等!……”
看著下人把陳定抬了出來,蓋著白布的擔架上印出鮮紅。
陳溫撲在擔架上,跪在那里跟著擔架往前走。
“大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大哥!你醒一醒,大哥我錯了!……”
燕洛璃看到撲在陳定身上哭得不能自己的陳溫,說不出該是哪一種心情。
他是真的知道錯了嗎?如果是,那么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可,若這也只是他的盡情表演,他又是想演給誰看。
心底深深嘆了一口氣,如此自私自利的一個人,失去唯一的至親,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覺?
手掌傳來寒旭堯的溫度,他緊緊捏著她的手,給予她安慰。
“王爺!這是陳定將軍留下的罪己表。”
張揚走了進來,面色同樣沉重,收拾的時候看到了書桌上的奏折,拿了呈上來。
寒旭堯接過,翻開:
罪臣陳定:
未能好好教導罪臣之弟陳溫,至使他走上歪路,貪沒錢財、中飽私囊、為禍一方!罪臣難辭其咎,自裁以向陛下謝罪!
寥寥數語,絲毫未提中毒之事,就算到最后,他還是,護著他的弟弟。
陳定對陳溫兄弟情深,可是他的弟弟呢?
燕洛璃湊過去,看到奏折上的內容,心底不免覺得蒼涼,覺得陳定的死,絲毫不值。
“王爺,京中來信了,催你早些回京。”
寒七也走了進來,看著屋中凝重的氣氛,小心翼翼地匯報。
寒旭堯蓋起奏折,將其收入懷中,收起所有的情緒,抬眸。
“去準備吧!”
淡然一句,起身出門,見陳溫還跪在地上,看著陳定的尸首被抬走,目光里沒有一絲亮光,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陳溫,隨本王回京領罪吧。”
陳溫頓在那里,看到黑色的袍子,緩緩抬頭。
陽光下,寒旭堯的臉,冷得不太真切。
他晃了晃神,緩緩點了點頭。
“罪臣遵命,王爺,罪臣覺得,蕭將軍花費如此財力和物力,不像是要為太子謀天下,倒像是要為自己謀天下。”
寒旭堯怔住,眼眸瞇起,就那么看著陳溫,他的失聲痛哭,他的情真意切,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將他帶走。”
寒旭堯沖不遠處的士兵擺了擺手,陳溫就被拖了下去。
事情明明還未查清,就那么急急召他回京城,想來是有人不想讓他深挖下去。
陳溫已經變成了棄子,城西的死士的駐地,應該也已經清理干凈。
難道,這真的只是蕭鄭元的計謀,和太子毫無關系嗎?
行裝整理完畢,寒旭堯帶著林城送來的書信和賬本,以及從陳溫府中搜出的賬本,押解了陳府的主要犯事之徒,以及陳定將軍的尸首,從通州向京城出發。
一路上,通州百姓一路跟隨相送,直至出城百里。
夜色將近,寒旭堯在樹林的空地里安營扎寨。
陳溫被擒的消息儼然已經到了宮中,他的幕后之人,必定會有所行動。
他加強了警戒,坐在馬車里,靜靜等候。
夜色寂靜,靜得可以看到聽到很遠的地方,除了風撩動樹葉的聲音,卻什么也沒有。
囚車里,夏管家在黑夜里醒來,取下自己的袍子給陳溫蓋上。
取下插在發髻上的木簪,在手中旋開,里面是中空的,有白色的藥粉。
趁著陳溫熟睡,將其輕輕拍入了他的嘴里。
陳溫驚醒,不可置信的看著和他同車的夏管家。
“你……”
“老爺,對不住了,我畢竟是蕭將軍的人,蕭將軍絕對不會讓您活著進京的。”
這就是安插他到身邊的目的嗎?
說什么遠房親戚,說什么給一口飯吃,原來他才是埋在自己身邊的最后一環。
一旦東窗事發,那么夏管家,便會執行最后的命令,滅口。
“呵呵,呵呵呵……”
陳溫蒼涼的笑,手底劃出一段利刃,直接刺向了夏管家的咽喉。
咽喉的血噴出,濺到了陳溫的臉上。
“老爺,你……”
夏管家以為完成了任務,進了京城,就可以脫罪。
不過這些,也都成了妄想,他的嘴角滲出鮮血,氣息越來越弱。
目光注意到陳溫的臉,冷得徹骨。
“你以為,靖王什么都不知道嗎?我什么都告訴他了!哈哈哈哈……你就在地下,等著你的主子吧!”
暗啞的聲音,從嗓子里撕扯而出。
陳溫知道,蕭鄭元不會放過他,所以他被救回來的時候,選擇全部招認。
就算死,他也要死死咬住蕭鄭元,哪怕不能把他拉下水,也得咬下他一塊肉!
凄厲的笑聲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尤為刺耳。
寒旭堯和燕洛璃趕到的時候,夏管家和陳溫依偎在一起,死在了囚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