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乾盯著慕玨看了片刻,在他那雙深邃陰沉的眸低,壓制著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復雜情緒,這一刻,慕玨嗅到危險的味道,沒曾皇上要出招的的時候,他都有這種感覺。
“朕此生沒有兄弟,即便是有,在這皇家,也只會是你死我活的對手,不會有親情存在,但自從你阿姐嫁給朕之后,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朕確實將你看作了親人~”
墨承乾低沉嘶啞的語調,擦過耳畔,攪的慕玨的心,也驀然一沉,這一次皇上是要跟他打親情牌了嗎,自己無形之中成了他的親人。
此刻慕玨想到了墨承乾真正的親人,他的舅舅宋太師被他滿門抄斬,他的母后被他關進冷宮自縊而亡,還有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南康公主,被他換了王家一半的家產,親人這個詞,對皇上來說,太不值一提了。
“臣不敢當~”
雖然慕玨身上掛著王爺這個無實權的虛銜,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就是皇家之人了,其實這話,皇上并非是第一次跟他說,倒是引出了一段她快要忘記的往事。
當年他的父親,被人在朝中彈劾,一本奏折洋洋灑灑甩出數百條罪狀,以及不容置喙的證據,皇上一道圣旨,將慕家白余口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卻唯獨放過了他跟阿姐,沒有收到一丁點牽連。
收羅證據之人,本來的目的就不單單是他的父親,而是想通過他來達到廢后的目的,自然不肯就此善罷甘休,于是聯名上書,要求對阿姐跟在軍中如日中天的自己也有所懲治。
當時百官齊跪在朝堂之上,大有逼迫的意思,他一個人孤立無援的站在朝堂上,手中的兵權,跟赫赫戰功,似乎已經救不了自己跟阿姐了。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一向眼中只有江山,只要對他的江山不利,他定然不會姑息,那時他以為完了,一切都完了,做好了杯流放的準備,只是擔憂阿姐。
阿姐做皇后這幾年,無形之中得罪了不少權貴,只要她一從皇后的位置上下來,怕是宮中那些趨炎附勢之人,定然要加倍的從阿姐身上討回來。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皇上將龍案上數以百計的奏折,一揮龍袍上的廣袖,一把掃在了落下來,那數不清的奏折,順著龍椅上的臺階,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朝堂被皇上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震的鴉雀無聲,大殿的氣憤壓抑的讓人窒息,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天子震怒,便是雷霆之怒,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朝槍口上撞。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懲治右相的九族,那朕問你們,是不是該把朕也算在其中~?”
皇上跟阿姐是結發夫妻,名門正娶的進了宮門,若是按照天朝歷法來算,確實也在九族之內,但天子就是天子,誰敢懲治他。
“朕今天就告訴你們,皇后是朕的發妻,慕玨是朕的舅弟,他們都是朕的親人,若是你們真要因右相牽連他們,就先將朕流放了吧~”
皇上一甩龍袍,直接從朝堂上離開了,慕玨許久未曾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皇上離去的方向,皇上開口不顧百官的意見,維護了他跟阿姐,確實讓他很意外。
“那當年你怎么就敢當了~”
皇上沉聲一句話,便將慕玨從往事之中拉了回來,他恍然之間明白了,先前皇上說那句話,不是跟他攀親情,而是讓他想起那一樁事。
慕玨沉著眉,沒有說話,當年他年紀還輕,遠不如此時沉穩,對阿姐那句,皇上對你的好,定會百倍的從你身上討回來,那句話了解不深,如今算是明白了,果然是有后招的。
“請皇上吩咐?”
慕玨雙手交疊向前,眉心緊緊的皺在一起,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皇上當年確實對他有恩,確實幫他跟阿姐躲過了一劫。
若是這一恩情不還回去,皇上怕是不會放過他的,因為這天下最不愿意吃虧的,算盤打的最好的,怕就是眼前這個帝王了。
“朕問你一件事,你務必要如實的回答朕~。”
皇上將自己的身子,朝慕玨所在的方向傾了少許,眸光如同加了千斤的重量,壓的慕玨心口發虛,皇上鋪墊了這么久,這問題肯定非同小可,并且這問題背后,還蘊藏著無法估摸的大坑。
“皇上想要問什么?”
算起來這是皇上將他叫進乾坤殿密談的第二次,上次一是讓他出征平亂,這一次是要問他問題,但他有種預感,并不是只問個問題就完事的,這問題答的皇上滿意還好,若是不滿意,他便要付出行動來,做到讓皇上滿意。
“聽風樓可在你手里?”
墨承乾有意將聲線又壓低了少許,問的慕玨心頭一震,這天下有句傳言,得聽風樓者的天下,因為這世上只要發生了的,就沒有聽風樓不知道的事情。
足有十二年了,聽風樓的歸屬始終是個迷,外面一直有人傳言說,說阿姐留下了一股可撼動天下的力量,這力量便是聽風樓了。
于是之情之人不知情之人,都在私下揣測,覺得這股力量不在他手里,就在墨喣手里,但事實上他們兩個人都沒得到。
“不在~”
慕玨斬釘截鐵的回答了兩個字,墨承乾沉著眉心,將前傾的身體移了回去,但臉上的凝重,卻絲毫沒有散去,像是比方才更陰沉了少許。
皇上靠著龍椅,眉心的三道勾勒更深了些,他思忖了許久,覆在龍案上的手,無意識的握緊松開,松開握緊,慕玨知道,只有皇上對一件事拿捏不定時,才會如此。
“她竟然沒有將聽風樓留給你,那會留給誰呢?這天下間,誰還有這個本事,將聽風樓繼續運營下去!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皇后將聽風樓留給了墨喣跟慕玨其中一個手里,但通過這十二年來,聽風樓依舊有條不紊的運營著,皇上便將這兩種可能超慕玨身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