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前兩天的活動范圍還只圍繞著教學樓，宿舍樓，食堂，最遠去了操場的醫務室。

　　第三天，也該去看看校門是什么樣子了。

　　眾人穿過了一整個操場，還路過了破舊的公告欄。

　　公告欄上破破爛爛，里面貼著張手寫的紙，大概內容是值周安排和放假通知。還有一張更舊的表，似乎貼了很多年了，微微泛了黃，是在說校規。

　　盛河中學，一所差不多全封閉式的“監獄式”學校，校規嚴格古板，但是每天下午六點到七點的吃飯時間卻是自由進出的，所以學生大多會在這一個小時里找樂子……比如霸凌同學，購買整人道具。

　　秦可感慨：“你說這學校應該是很有錢的樣子，校長每年掙那么多錢，更別提偷偷收的，怎么學校這么破？”

　　“錢都進個人口袋了啊。”沈野道。

　　“這學校就是靠著全封閉式聞名，硬件雖然不行，但是很多人的家長根本沒空管自家孩子，放在這里最省心。”賀悉道，“學費也不算貴，恰好這個年齡段又是叛逆期，很多家長都心甘情愿把學生送到這兒關起來。”

　　“而且從小就沒有家長的關心，被安置在這所學校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點心理問題。”從小沒有家長關心的時同志并沒有覺得自己罵了自己，還附和道。

　　“從小沒有家長管啊……”家庭圓滿又幸福的秦可雖然不能感同身受，卻也覺得可憐。

　　“紙鶴一沒有家長管，二還沒錢，這所學校簡直就是她最好的選擇。”賀悉道。

　　“可是她住在學校誰照顧她奶奶啊？”秦可問。

　　“每天自由的那一個小時回家看一眼，開始還好，后面多次被霸凌，還得先整理好自己的衣著。”沈野腦補道。

　　“回家還得裝作自己很好啥事沒有？”秦可跟著他腦補。

　　“然后周末得去打工，靠著微薄的薪水和政府救濟、低保過活，生活節儉能省則省，唯一的零食是云陌和送信人送的彩紙糖。”賀悉道。

　　七七八八猜了幾分，大家就都安靜了。

　　他們沒猜下去。

　　這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這女孩卻忍下來了。

　　現場的同志頓時都覺得自己應該更堅強一點，向這位女孩致敬。

　　過了公告欄是較短的通道，操場外竟還有一個小公園。

　　小公園雜草亂長也沒人收拾，光線很暗，高大的樹遮住了太陽，斜斜的小路通往前方。

　　他們一步一步過去，看到了紛蹋的腳印，應該是之前有人來這里踩過點了。

　　小路七彎八繞到頭，是寬闊的場地，中央一個噴泉，右面是停車棚，左邊是門衛室和信件室。

　　噴泉正對的是校門。

　　天上太陽不知何時被云完全遮住了。

　　沈野喃喃了句：“你們有沒有感覺這里好冷啊……”

　　他裹緊了那件黑色風衣。

　　賀悉也感覺到了這里氣溫驟降，光線低到了暮色將至的強度，校門之上是黑色的天空，仿若混沌。高高的圍墻擋住了外面的景物，但賀悉總覺得外面……都是一片混沌。

　　無盡的黑霧籠罩，將氣溫壓到最低。

　　越靠近校門越低。

　　這樣子，就算開了校門，又怎么出去？

　　他們都沒有靠近校門，而是被近至嚴冬的氣溫逼進了信件室。

　　“這里離食堂好遠。”秦可搓了搓手，和兩個小團子抱到了一起，“估計中午吃不成飯了。”

　　“下午早點回去。”

　　看來今天只能來這一個地方了。

　　信件室的抽屜里有十幾封沒有寄出的信。

　　他們翻到了兩封“高二（7）班紙鶴收”的信件。

　　“就這么拆別人的信啊。”沈野還不好意思了兩秒。

　　賀悉敲了下他腦袋，伸手搶過了信。

　　拆開信封，是薄薄的信紙和五顆彩紙糖。

　　第一封信如下：

　　“親愛的紙鶴：

　　最近還好嗎？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可不要哭哦，難過了要記得吃糖。

　　上次你問我如果不想活下去了該怎么辦？也許你會覺得自己真的過得很慘堅持不下去了……很抱歉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上天是公平的，它給你苦難，給你磨礪，給你痛苦，是為了讓你飛快地成長。當別人還在幼稚地玩著欺負人的游戲的時候，你卻已經默默扛起了家庭的重任，出門打工；當別人還在為了學習成績煩惱的時候，你卻早已有了自主選擇的權利，沒有人逼著你一定要靠學習為生。

　　如果你還是很不快樂，請再忍耐，為了奶奶忍耐，為了自己的未來忍耐。你放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我會再盡快幫你處理干凈的。

　　請你一定，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愛你的來自于你的l”

　　賀悉看著日期，時間差不多就是上個星期……而紙鶴的日記也是到了最后才出現了“我不想活了”這類的字眼。

　　第二封信時間卻是在這兩天左右寄過來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紙鶴：

　　你總問我是誰，是想要見我嗎？你放心吧，我已經來了。

　　我來救你了。

　　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正如我每次的落款——我，來自于你。相信聰明而又愛看書的你多多少少猜到了我的身份。

　　l確實是love的意思，也是live的意思。紙鶴，我愛你，我更想賜予你新生。我希望你活著，好好活著，而不是永遠只活在黑暗中。

　　我來這里帶你走，你一定要等著我。

　　——愛你的來自于你的l”

　　賀悉念完了整封信，眉頭皺的像個“川”。

　　秦可道：“悉悉，我怎么越聽越迷糊了？這是你對應的身份？這么神秘的嗎？”

　　“她說她來了，她已經來了，是在說誰？”賀悉后背一涼。

　　時歸川道：“她就是你，意思應該就是你來了。”

　　“我巧合般剛好在這個時間點來到了這個世界，而且還背負著使命——救出紙鶴，找到真兇。”賀悉若有所思，“難道是這個意思？”

　　“可是那句‘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我會再盡快幫你處理干凈的’……是指處理干凈什么？”沈野問。

　　“……不知道。”賀悉發愁。

　　“為什么愛看書的紙鶴能猜出你的身份？”時歸川輕勾了一抹笑，“要去圖書館看看嗎？”

　　時歸川的氣定神閑讓眾人多多少少安了一點心。

　　一直沉默的小諳開了口：“可是圖書館那么多書，我們根據什么找啊？”

　　“回宿舍。”賀悉眼睛一亮，“我好像在紙鶴的日記本里看見過最近她的書單。”

　　“晚上七點宿舍開門，現在再看看其他的吧，一會兒去食堂吃飯。”時歸川道。

　　…………………………

　　晚上回到宿舍，賀悉從床頭拿了日記本，從頭到尾認真看了起來。

　　少女細膩的心理活動卻反而讓賀悉感到了不適和難以忽略的悲傷。被蒙上灰的青春，即使在日記里也不敢細說的痛苦。只有心理無盡的黑暗與孤獨無助。

　　有說感覺總有人在偷偷煩她的日記本，所以要少寫日記了。

　　所以漸漸每天都是三言兩語。

　　走在路上會被人注視著嘲笑，也總有人偷偷看著她笑，被當眾羞辱耳邊卻全是這些人幸災樂禍的聲音，沒有人敢上前幫忙……新發的卷子和課本被撕成碎片，大的還能用膠布黏住，有的直接被粉碎；總有人在她上課回答問題的時候發出質疑和嘲笑，抽她的凳子，涂膠水，文具盒里時不時出現死物……難得擁有的最珍視的夢想被人嘲笑的一文不值，仿佛她就是個垃圾，不配擁有夢想，自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將自己任何想法公之于眾……

　　她在日記里寫她渴望著成為一個研究靈異現象，并將其用科學道理進行解釋的科學家。

　　比如宇宙大爆炸，黑洞白洞理論，虛擬現實，空心論，平行時空論等……

　　但她的條件只允許她看看書，與夢想隔了十萬八千里。

　　也許……她真的不配擁有夢想。

　　賀悉將日記本遞給了時歸川。

　　時歸川也閱覽了一遍，沉思了一下，道：“云陌的桌子里，有本圖書館借的書……《構想未來》。我記得這本書的內容好像就是在講平行宇宙論。”

　　“你看過？”賀悉好奇地挑眉。

　　“之前無聊的時候看過這類書。”時歸川對著她笑了笑，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噢。”賀悉扭過頭，覺得時歸川這幾天態度一直也不錯，一點沒高冷，于是難得放軟了語氣，“可這個理論也太不現實了……”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現實，不是嗎？”時歸川道。

　　“那如果真的是平行宇宙……”賀悉皺眉。

　　“平行宇宙？！”跟小天小諳玩鬧了半天的沈野聽見了賀悉的最后一句話，感興趣地伸了腦袋過來。

　　“有可能，我來自于平行宇宙，是另一個世界很想拯救這個世界的紙鶴的人。”賀悉還是接受了這個猜測。

　　沈野道：“平行宇宙本來是天文學的理論，但如果放在這個世界，你來自于平行宇宙，又擁有彩紙糖。知道紙鶴愛吃彩紙糖又想要救她的一個是云陌一個就是紙鶴本人啊。而信里又提到‘來自于你’，再者根據性別來說，就只能有一種可能——你，就是另一個紙鶴。”

　　他話落整個宿舍都安靜了下來。

　　秦可古怪地看著他：“沈野，你什么時候邏輯這么清晰了？”

　　沈野道：“還不允許我聰明一回嗎？！”

　　賀悉卻懷疑地看著正在說話的沈野。

　　但他說的并沒有錯。

　　難道——她真的是另一個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