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 一名年約四十的女子坐在龍榻前, 執著小勺, 一口一口喂皇帝喝藥。
夔王李滋一進來,宣宗便抬起了頭, 露出欣喜的笑容:“滋,過來。”
那笑容嵌在皇帝因病痛而蒼白的臉上, 夔王看著,十分心疼,實在回不出笑來。
聞得皇帝說話,吳昭儀回頭, 見夔王已過來, 便起了身, 把位置讓給夔王,自行辭退離去。
夔王坐下, 淚水不自禁地往下流,一顆又一顆吧嗒吧嗒砸在床榻上,他哽咽著:“父皇,要是兒臣能為你承受病痛便好了。”
皇帝為夔王拭淚,慈愛地笑著:“今日,太醫與朕說, 朕的氣色好多了, 脈象也平穩了些。按時服藥,再過幾日,說不定可以上朝了呢。”
夔王仔細瞧了瞧皇帝的臉, 確實,父皇的臉雖仍無血色,但雙眼的疲憊去了不少,而且,父皇能坐起來喝藥了。
只是上朝,還是另當別論吧。
不過,真的已經好很多了。
夔王欣慰地笑出來,小桌上母妃吳昭儀放下的藥碗熱氣漸弱,夔王忙端起來,還好碗壁仍熱乎著:“父皇,兒臣喂您喝藥吧。小心藥涼了。”
“好。”由夔王喂著,很快,一碗湯藥全部入肚。
侍立在一旁的宮婢呈上一條御用絲絹,夔王接了,給皇帝擦了擦嘴。
皇帝深感夔王性情至孝,只是鄆王就淡薄了許多:“朕聽大臣言,朕臥病在榻這段時間,十六宅鄆王府邸依然絲竹管弦不絕。”
鄆王雖不顧念兄弟情誼,可夔王忍不下心,像足了天性友愛,和睦兄弟的皇帝,并且他不想火上澆油,白白惹皇帝生氣,壞了稍有起色的龍體,于是不置可否:“回父皇,兒臣有些時日未到十六宅了,不是很大清楚。”
皇帝冷哼了一聲:“你別再為他說話了,朕還不了解他。一直以來,他就沒懂過父皇的心。”
說完,皇帝捂著嘴咳了幾聲。
“父皇。”夔王為皇帝捋順胸口。
皇帝緩過來,繼續向愛子吐露心聲:“嫡長子是上天賜的禮物,皇位的天然繼承人。朕不立皇后,皇子們無嫡庶之分,鄆王作為長皇子,便成為了儲君的第一人選。朕擔心鄆王成為皇子們奪嫡的靶心,故意作出疏遠鄆王的姿態。朕讓所有皇子都居住在大明宮,唯獨把鄆王府邸分在了宮外的十六宅。鄆王卻不懂父皇的用心,沉迷于音樂聲色。裴珺中狀元,朕封裴珺為太子的老師,卻把裴珺指給雍王,為的是幫他分散焦點,好保護他。雍王病逝,朕追封雍王為靖康太子,再次為鄆王打掩護,卻加深了鄆王對朕的恨意。朕對鄆王,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夔王從不知皇帝對鄆王有著如此苦心,料想鄆王不明白,也是情理之中,夔王勸道:“父皇,或許,您與鄆王之間,缺乏一次溝通。如果,您把這些話告訴鄆王,我想鄆王與父皇之間的嫌隙,便會立時冰釋。”
皇帝搖搖頭:“朕,不想再管他了。朕想躺會兒。”
“是。”夔王擺了擺枕頭,扶皇帝躺下。
皇帝閉目,不多時沉沉入睡。